“臣之府邸簡陋,委屈公主殿下了。”漳州知府溫時扉雙手抱拳,滿臉難色的說道。
“有棲身之處便好,本宮甚是滿足。本宮這里有下屬服侍,溫知府退下吧,好好款待與安置府內(nèi)的那些大人。”當所有官員都擁擠在不大的漳州府內(nèi)之時,李唯兮才意識到自己的這次失蹤有多么轟動,三省的官員幾乎是傾巢而出,此種興師動眾的盛況也是百年難得一見。
哎,她的本意并非如此啊第一次,李唯兮開始責(zé)問自己,是否思慮不全引得無數(shù)人擔(dān)憂。
“白芨,拿筆墨紙硯來,本宮要寫信與父皇及母后。”李唯兮吩咐道。
“是,屬下這就去取。”
跨入低矮木制的門檻,薪柴與燃炭之味撲面而來。李唯兮默不作聲的皺起了眉頭。這二者之味,著實是她生平最厭惡之味,但是無可奈何,她得倚仗著它們來續(xù)命。
李唯兮獨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而后便往滿是火爐的桌旁走去。熊熊燃燒的烈火將整個房間烤得通紅,這是一種李唯兮極其熟悉且安心的顏色。
她拉開厚重的棉衫,將手置于火爐上方,烘烤著,待手有些許知覺之后,慢慢伸縮著僵硬的手指,來回搓動,使之重新歸于靈活。
“公主,筆墨紙硯到。”白芨送來了書信工具。
“置于桌上。”
“是。”
見手指已然靈活,李唯兮用力地握了握拳,將手掌內(nèi)幸存的僵硬驅(qū)散。她讓茯苓磨起磨來,自己要親筆寫一封反思信送往宮中。
濃黑的墨在泛黃的信紙上暈開,李唯兮筆桿一揮,便龍飛鳳舞地寫起信來。
但家書僅寫了二行,鉆心的痛便從手心傳來,李唯兮握著的筆一抖,幾滴散墨落在信紙之上。
她的手又僵住了。
“茯苓,拿走本宮手中的筆,快”李唯兮痛苦的攥緊了拳頭。
在一旁候著的茯苓立馬上前,心疼地阻攔道:“公主,這信明日再寫吧。”
“不可。本宮需在今夜寫完,快馬加鞭送往京城。”李唯兮痛苦不已,但并不退卻。她吩咐白芨搬來兩個可移動的火爐,手一開始發(fā)僵,就在火爐附近烘烤一番,而后繼續(xù)執(zhí)筆。
就這么寫寫停停,不長的家書總算是寫完了。在一旁看得膽戰(zhàn)心驚的侍女們松了一口氣,見時辰已晚,連忙提醒說道:“公主,酉時已到。”
“本宮曉得。”將信妥帖地裝進信封,交于白芨。李唯兮這才安心地在床榻之上躺著。
掀開厚重的棉被,李唯兮將雙腳蜷進被窩里,將手放在嘴邊哈氣。緊緊吹了兩下,李唯兮就放棄了,寒毒已起,連哈出來的氣都是涼的。
李唯兮苦笑著。
“公主,趕緊將顧皇醫(yī)的御寒之藥服下。”白芨取出李唯兮隨身攜帶的錦囊,從中掏出兩粒藥,捧著一杯溫水,送至李唯兮唇邊。
李唯兮輕輕抿了一口溫水,將藥丸含入口中,喉部輕輕一發(fā)力,便咽了下去。而后她便乖乖的躺在床榻之上,等候著這一場暴風(fēng)雨的來臨。
屋外,見公主已然躺好,十幾個家丁開始奔走。搬柴,運柴,添柴,一分一秒都不能懈怠。
李唯兮身下之床乃臨時所砌,仿北方之炕,可由外部添柴燒熱。漳州府家丁一把一把地加著柴,燃燒的火光映照在他們的臉上,不停的奔走以及靠近火源也使他們的衣衫一件一件的減少。
縱使眾人齊力,仍不是寒毒的敵手。
床榻之上,李唯兮滿臉蒼白。她支配不了自己的四肢,只能蠕動著雙唇,對著一旁手足無措的茯苓說道。
“再...再讓他們添...些柴,本宮冷...”虛弱的語氣與面容催出了茯苓的淚水,她以手掩面,匆匆跑出,急忙吩咐下人。在一旁同樣守候的白芨與澤蘭也不閑著,急跑著加入添柴大軍。
李唯兮緊緊闔上的眼睛里晃動著下人們倉皇跑動的身影,寒毒侵占了全身,她再也扯動不了嘴角。她的身子如篩子般不停顫栗著。
知府見情況不妙,又喚來了十名家丁,頻繁更換屋內(nèi)的火爐里的柴火。在人力物力富集的情況下,整個房間被烘烤得如火爐一般,奔走的每一個人都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
這種幾近把整個房間都要燒毀的狀態(tài)下,李唯兮的痛苦被減緩了。
她混沌的意識漸趨明了,掙扎的汗水自頸部留下,劃過皮膚之時所留下的奇特感覺她也感受到了。
寒毒浸體,心力交瘁,她再一次扛住了。
不知怎的,失神望著屋頂?shù)睦钗ㄙ獬銎娴南肽钗濯{山的一景一物,更多的是因為那個夜晚,沒有苦痛。
深深的疲憊籠罩著李唯兮,她眉頭漸緩,呼吸漸平,像往常一樣進入了夢鄉(xiāng)。
衣衫盡濕的茯苓和白芨相視笑了一下,感嘆到:這個兵荒馬亂的夜晚總
算是過去了。而后便癱坐在柴堆上。
漳州知府府邸的燈火漸漸熄滅了,疲憊的眾人各自回房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