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現(xiàn)在確實是落魄了,她可以毫無顧忌的射殺郝媽媽,卻斬殺不掉朱家的表姑娘和朱家的子嗣。太夫人雖然厭棄了許錦,她肚子里的子嗣是堅持要留下的。而朱欽對許錦是無所謂,李氏和許錦放一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那是珍珠和魚目的差別,至于子嗣,他還很年輕,將來會有更加適合的子嗣,朱欽主要是在太夫人和李氏之間受著夾板氣。太夫人是罵罵咧咧不休,李氏是對他不見不聽,所以這件事自然傳到了宮中。
在朱家,老國公原配所出的次女,朱欽的二姐地位超然,她在先帝年間進宮,一進宮就是從一品妃位,在先帝皇后去世之后,晉為貴妃,代掌皇后寶印,先帝去后,成為皇考貴太妃,因為今上的生母早逝,宮中沒有太后,朱貴太妃多得今上敬重。要說唯一的遺憾,便是朱貴太妃從來沒有過子嗣。
宮中有諭,傳宣國公夫婦晉見。
沒有傳太夫人
太夫人俯身恭聽口諭的時候,一張臉陰翳無比,而許錦這次是真正嚇到動了胎氣。
朱欽身穿玄色的武麒麟補服,騎著一匹純白色的高頭大馬,猶如謫仙臨世,身材頎長,英姿勃發(fā),到了宮門口親手體貼入微的扶著李氏下了馬車。而李氏穿著一身只有公爵夫人能穿的,大紅色四團仙鶴禮服,火紅的顏色更加襯得肌膚欺霜賽雪,眼眸黑曜曜,水靈透徹一望到底。兩人并立而站,當初多少人贊賞,天造地設(shè),郎才女貌,琴瑟相和,百年永合。
朱貴太妃的宮室,日夜熏著安神鎮(zhèn)痛的蘇合香,李氏看見朱貴太妃一張消瘦到失了容顏的臉頰,臉色大變,急步走過去,關(guān)切到難得的驚慌:“二姐,這是怎么了”
李氏有一個多月未進宮,之前只知道朱貴太妃身體微恙,朱欽親眼見到朱貴太妃的機會就更少了,也是一臉憂心的走到朱貴太妃的另一側(cè),抱愧的道:“都是弟弟不懂事,讓二姐這個時候還為我的事煩心。”
“不過是這陣子老毛病犯著嚴重些罷了。”當著李氏的面兒,朱貴太妃只是隨口說了病癥,還對朱欽笑一下道:“四弟,讓我先和月娘說幾句體己話。”
朱欽沒有馬上走,黏著腳看著李氏,伏低做小的道:“二姐替我勸勸月娘,只要月娘能原諒了我,我怎么領(lǐng)罰都成的。”
“我知道了,你去吧。”朱貴太妃的話里聽不出態(tài)度,朱欽無奈的先避開了。
朱欽走后,朱貴太妃輕輕一嘆,拉著月娘的手道:“讓你受委屈了,你現(xiàn)在做不到的事,我可以來做,我當著便是了,只是你現(xiàn)在想做什么”
李氏搖頭道:“二姐能幫我一時,幫不了我一世。我父兄既然是以那樣的罪名處死了,我在京城中強強不得,一旦軟下來,就被人時時欺負到頭上了,進退皆有不是,而我又沒有孩子,現(xiàn)在只能指望他的心,他的心,現(xiàn)在還怎么讓我相信呢。”
“也對”朱貴太妃并沒有為朱欽說話,冷笑道:“我在宮中近三十年,唯一看透的,就是不能指望男人的心。”
李氏咬咬唇,這念頭每天來回幾十遍,現(xiàn)在才吐口道:“二姐真要為我做主,請做主讓我與他和離,如果和離不成,休妻我也認了,只要能盡快離開朱家。”
朱欽和李氏雖然年輕,卻是早早身在高位。老國公七年前去世,朱欽十一歲就襲了爵位,李氏一嫁進門就是超品的誥命夫人,這人越往上走,分開就越不容易。所以高門大戶不乏年紀輕輕就郁郁而終的,因為活著不能出去,只有死了能出去。李氏現(xiàn)在說拼死一搏的也不為過,許錦事小,太夫人不重要,朱欽的心抵不過皇權(quán)。一個罪臣之女坐著超品的公爵夫人,對于掌權(quán)者來說多么礙眼,而這樣的存在又是朱家的尷尬。久而久之,李氏怕落得幽閉或是病亡的下場,所以李氏這么高傲的人,這是在逃命的,休妻都還要求出口。
“傻孩子”朱貴太妃今年四十四了,叫弟妹一聲孩子也不違和,朱貴太妃撫摸李氏的額頭道:“你的心思我知道,李家諸人,這流放之苦,你怕他們挨不過。”
李家諸人,李氏的父兄都未納妾置婢,李氏除了老父,有嫡出四個兄弟,大哥兩年前病逝,二哥早逝的時候還沒有家室,孫子們沒有年過十二歲的,李家真正已經(jīng)被處決的只有老父和三哥,尸首被家中老仆收殮,停在寒山寺中。李氏的四弟偏偏年十三,剛好在被斬之列,不過
出事的時候人不在京中,她弟弟得了癔癥,京中大夫也束手無策,去年秋天就在管家和奶娘的護送下去了蜀中,向蜀王府的奉祠正求醫(yī),現(xiàn)在正被通緝之中。所以李家流放的人就是李氏的母親楊氏,大嫂曹氏三嫂樂氏,大哥大嫂的一對兒女,三哥三嫂的兩兒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