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掏出帕子,不料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帕子隨風(fēng)轉(zhuǎn)了個(gè)圈,落入泥淖中去了。皋蘭瞧了瞧,自顧自嘆氣道:“一不留神便身陷囹圄
,不要也罷”
“妹妹,這是說誰呢”身后忽響起熟悉的聲音,皋蘭微微一驚,但見英王自林后閃現(xiàn),笑道:“桃花開早著呢,王爺是在欣賞這枯枝敗葉么”
“不,我在等妹妹。”英王瞥見泥中錦帕,笑吟吟看著她,皋蘭自然清楚他秉性,無事開她玩笑罷了,強(qiáng)笑道:“這宮中上下,我看只有王爺心最大,樂得逍遙。”
話里自有深意,英王故意裝作不懂,只問她:“我看妹妹眉宇之間,似藏心事,誰欺負(fù)妹妹了么告訴我。”
“那倒沒有,不過是,我要走了。”皋蘭輕輕嘆氣,“父親說年關(guān)將近,往后雨雪漸多,怕路上難行,這幾日等雪化了,我便回河朔。”
英王心底揣摩一番,面上卻笑言:“這么突然,前幾日還不曾聽妹妹提及此事呢。”
皋蘭隨意撇掉半根桃枝拿在手中把玩,一邊往前走,一邊說:“我也是剛得的消息,父親給娘娘來了信,我正是從東堂來。”
“原是這樣,我倒真舍不得妹妹,好容易相熟,這又要走了。”英王目露留戀,認(rèn)真看著她,皋蘭低首一笑,復(fù)又抬頭往前看:
“王爺這會(huì)舍不得的人恐怕多了去,我聽聞王爺和烏衣巷周家的大婚一事也定了,豈不是很快就會(huì)搬出宮去”
英王腦中還在想著她方才的話,她父親李叢禮是出名的老狐貍,把皋蘭送到皇后身邊來示好,河朔六鎮(zhèn),素來有李、盧等幾大門戶之爭,雖說建康鞭長莫及,向來任由河朔自己折騰,卻到底是正統(tǒng),同建康走得近,無非想要加些籌碼。眼下,宮中情勢(shì)不明,自然要撤走皋蘭,也在情理之中。
“我會(huì)想念蘭妹妹的。”英王眼波一蕩,便是這種慣常神情,總讓人產(chǎn)生被深看一眼的錯(cuò)覺,皋蘭穩(wěn)穩(wěn)心神,笑著搖首:“我們就不勞王爺記掛了,還是多念著你周妹妹吧”說罷斂衽一福,快步朝闕月齋去了。
一連幾日天氣晴朗,雪便也化得快,檐下滴答滴答不停,空氣卻仍是干冷的。等到初十這日,闕月齋里一早便開始替皋蘭忙活,馬車已侯在司馬門外。
在宮中住了這幾月,給皋蘭的賞物豐厚,奴婢們一一給裝了箱子,昨日英王特地來送的禮物單獨(dú)裝箱,一行人有條不紊地拾掇著,琬寧立在窗前往外探望,心底酸楚,艷羨皋蘭的有家可歸,不像她,不過是一叢飛蓬罷了
“賀姑娘和阿九呢”不知何時(shí),皋蘭已進(jìn)了園子,琬寧聽到她的聲音,忙揩了揩淚,出門相看。
“琬寧,去東堂吧,你姨娘來了,”皋蘭快步迎上她,牽住她手,一面柔聲說道,“我要走了,你和阿九珍重。”
琬寧鼻頭一酸,熱淚簌簌而落,只默默點(diǎn)頭,皋蘭知她多情敏感,仿若長姐般撫了撫她耳畔青絲,把腕間的白玉螭紋鐲子退了下來,慢慢替她戴上:“留個(gè)念想,”說著忽附在她身側(cè)低語:
“你姨娘來,應(yīng)是接你們回家的,眼下,還是回家好。”
說罷朝那邊困意仍朦朧的阿九走去,琬寧一時(shí)說不出是悲是喜,等送走皋蘭,同阿九一同往東堂去了。
東堂里端坐著皇后,蔣夫人正立在其身側(cè)恭敬聽話,琬寧行過禮,方看見英王也在,不免更加拘謹(jǐn),緩緩朝他欠身一福。
“母親”阿九見了夫人自然面露喜色,貓咪一樣蹭著夫人衣襟,夫人暗中低斥她一聲,皇后看在眼里,淡笑道:“不礙事,小孩子思念母親乃人之常情,等到再大些,你就是讓她粘著你,都不肯呢”說罷著意看了英王一眼,英王只笑而不語望著阿九。
“好在馬上就進(jìn)了臘月,也該讓你們家人團(tuán)聚了。”皇后話鋒一轉(zhuǎn),琬寧雖早已得了皋蘭的口信,此刻,心底還是動(dòng)了一下。
“臘月初八,就是長公主大婚的日子,”皇后抱著手爐,仍不疾不徐地說著,“本宮看琬寧是個(gè)穩(wěn)妥孩子,就讓她跟著過去,由她和芳寒照料芷兒,我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