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似有感覺,側(cè)眸輕掠她一眼,琬寧心跳驟止,兩人目光相交,自己耳紅面臊,他卻全無異樣,仿佛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般。然后上前,湊近了兩位姑娘。
只見他同那兩人相視一笑,這一瞬,整個大殿都跟著明亮了幾分。虞書倩淺笑不語,只徐徐展開畫卷畫中人身形優(yōu)美,衣紋特意用高古游絲描繪,線條緊勁連綿,如春蠶吐絲,春云浮空,自然流暢。
而畫中皇后神情,更是呈現(xiàn)出一股悲天憫人的意蘊,果真合人心意。
周文錦緊挨著英王另一側(cè),一直凝神探視著他雙眸,毫不避諱,半晌過后,英王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漾著如許柔情。
這一番打量下來,三人不時用眼神交流,默契十足。看他們神情,彼此應(yīng)是相熟的。
“母親,”英王含笑把畫卷呈了上去,人雖立在皇后身邊,目光卻投向周虞兩人,“兩位妹妹實在妙筆,比宮里那些老師傅竟還要技高一籌。”
皇后面露薄笑,贊許地朝二人示意,心思百轉(zhuǎn):論才情女德,自然虞家的姑娘更佳,論樣貌,周文錦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胚子,倒真有些為難。
因此照例夸贊幾句,賞了東西,并未在畫像上做過多關(guān)注,而是命人送往自己寢宮。此間眾人言笑晏晏,琬寧坐在角落,眼眶發(fā)酸,熱鬧是別人的,而她,只是孑然孤身的局外人。
“阿媛,你帶琬寧去見公主。”皇后低聲吩咐近侍,便有人來領(lǐng)琬寧,琬寧誠惶誠恐起身,遙遙望了蔣夫人一眼,夫人目光中滿是鼓勵,她幾乎掉下淚來,腦中閃電般劃過前一夜夫人擁住自己說的最后一句“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不知眼下是何深意,卻也無暇多想。
待再次謝恩行禮,她低首退了出來,自經(jīng)英王附近,飄來一句“妹妹用的什么香,這般清甜”,英王極其溫柔的模樣,他正在認真問著周文錦。
那聲音動聽,好似三月里的春風,撫的人心都柔軟了,琬寧恍惚出了大殿,日頭暖和了一些,她亦步亦趨跟在阿媛身后。阿媛是皇后的近侍,乍一看,并不美麗,眼角眉梢卻天生帶了一絲嫵媚,同人說話時,嘴角微微上翹,仿佛總帶著笑意。
“你和蔣姑娘李姑娘住在一處,見過公主,會遣人把你送過去,想必夫人也教授過你該守的規(guī)矩,姑娘萬事有分寸就行了。”阿媛徐徐說著,例行公事的口氣,琬寧輕輕頷首道了謝。
剛繞到一處長廊,隔著鏤空的墻,琬寧似乎看過一襲身影一閃而過,以為自己看錯,并未留意,不想走到盡頭,忽聽阿媛“哎呦”一聲,她循聲抬首,只見阿媛捂著胸口,嬌嗔瞪來人一眼,兀自拿出帕子掩面輕笑幾聲。
“當白日見了鬼,無聲無息的”阿媛眉眼彎彎,“王爺方才還在殿中,此刻是長了翅膀不陪烏衣巷的姑娘們,這是要去做什么”
琬寧霎時紅了臉,竟是英王,他怎么忽然冒出來了呢兩只手不覺絞在一處,不知是否需要上去行禮,不想那二人根本沒理會自己,只有說有笑往前走。
“阿媛姐姐今日的發(fā)髻很美,是新式樣”英王說著便往阿媛身邊靠,阿媛也不避開,忽冷笑一聲,“這發(fā)髻已經(jīng)連梳幾回了,王爺是早知道烏衣巷的姑娘今日要來,七魂八魄都不在了。”
“姐姐不高興了”英王朗聲一笑,“今日我確實丟了魂魄,不過姐姐方才說七魂八魄,無論何時,我這還剩一魂魄為姐姐留著呢”
不等阿媛說話,他欺上身來,在她耳畔輕輕吐氣:“回頭我園子里鮮花開了,第一枝定送給姐姐,正配這發(fā)髻”
阿媛被弄得癢,嗤地笑出聲來,拿帕子輕甩他臉:“花有什么稀奇的,娘娘園子里的豈不比你那更好”說著似乎想起琬寧來,往后瞥了一眼,迎上琬寧癡癡呆呆的模樣,便虛推了英王一把。
“王爺還不曾回我話,這是要到哪里去老黏著我們算什么”
英王負手而笑:“我有事同公主說,姐姐這也不高興”
“那才是王爺正經(jīng)的親妹妹,奴婢們可不敢。”阿媛面色柔和不少,嬌嗔道。
琬寧完全想不到,這位王爺,竟是這樣性情。他似乎同誰都可以親昵無間,并不避諱,仿佛一切舉動皆自然而然,不覺荒唐,宮人們似乎也習慣這一切。
等到公主殿中,阿媛畢恭畢敬在屏風外站定,不復先前的活潑,把話一一回清楚,便告退,臨行前,琬寧分明看見英王自她手中輕挑出那方帕子塞進自己袖
中,阿媛只虛晃一下,并不是真意奪回,雙目斜飛,笑看他一眼去了。
屏風那一側(cè)的公主,一直未出聲,只命婢女芳寒出來問話,好在問題簡單,讓她寫幾個字看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