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實習變成了靜臥養(yǎng)傷,被打傷也是病,同樣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人被打得太丑了,宗杭連房門都不愿意出,每天除了看劇上網,大把時間在鏡子前端詳他那張臉,從摧毀的輕易到復健的艱辛,生生把自己思考出了幾分哲學氣質。
因著宗必勝的關注,實習進展如常,只不過由現(xiàn)場學習變成了部門資深員工口頭授課,為了讓宗杭提起興致,授課基本就是講案例,反正酒店開得年頭久,接待的極品多,危機處理無數,隨便哪一樁拿出來都是八卦。
第二周,龍宋向宗必勝報告,宗杭已經從前臺禮賓“轉入”客房實習,還配了一張宗杭埋頭理床的工作照片。
當然是擺拍。
宗杭更喜歡第二周的實習內容,因為客房部的八卦相較前臺要刺激得多。
每天下午,做房完畢之后,客房部推選出的那個中文講得最好的中年女人就來給他授課了:
“開始就是一個老頭入住,后來叫了兩個按摩師上去,然后那個床響得,外頭都聽得到。我們怕老頭子出事,還專門把醫(yī)生叫來這層以防萬一”
“那個女學生一口咬定,半夜有人蹲在她床頭朝她耳朵吹氣,我們就給她換房”
“我們去打掃客房,看到露臺上、藤桌上全是血,哎呀,就像自殺了一樣,我也是好心,問她說,太太,你沒事吧她朝我笑,笑得我身上發(fā)涼再一看,手腕子上一道一道的血口子,割得亂七八糟,這種就是神經病。虧得她退房走了,不然我真怕她死在這,酒店死了人,會影響生意的”
宗杭聽得一會臉紅,一會發(fā)瘆,一會脊背生涼。
傷勢慢慢好轉,日子也在八卦故事里過得跌宕起伏,唯一不如意的是,阿帕每晚都去老市場晃,但從沒晃見過宗杭說的那個女人。
不知不覺,兩人每次對話,都離不了那個女人,宗杭半堂心理課也沒學過,天天在那給她做心理側寫:
一般在老市場區(qū)擺攤的,都是本地人,她一個中國人混在里面,肯定有問題,背景復雜;
反社會人格,見不得人家好。普通人怕惹事,遇到這種情況,頂多說個“不知道”就完了唄,她根本就沒有創(chuàng)建和諧社會的意識,就想挑事;
心理扭曲,誰會在腳踝上刺“去死”兩個字腳是拿來走路的,走一步一個“去死”,多不吉利
分析得頭頭是道,以至于自己都有錯覺:雖然連照面都沒打過,但他早已看穿她的心肝脾肺腎。
完了還不忘催一把阿帕:“你趕緊找啊,再找不著,我都要不生氣了。”
是的,他是典型“好了傷疤忘了痛”的性子,打鐵趁熱,和泥趁水,淘寶收到爛東西,當時氣地跳腳想給個差評,隔兩天就懶得費事了。
所以報仇必須趁著悲憤的熱勁未散日子一天天過去,傷口不疼了,生活安逸了,氣漸漸平了,他那顆要討個公道的心,也沒最初被打時那么騷動了。
偶爾換位思考,還挺能體諒別人的:馬老頭想跑嘛,當然就坑他了;那女人貪小便宜嘛,當然就賣他了;柬埔寨人流血了疼嘛,當然就揍他了
我靠不能再思考了,再思考全是他的錯了。
這天晚上,隔壁的動靜很大。
宗杭給前臺打電話:“我隔壁住了誰啊度蜜月的”
那頭回:“左邊沒人,右邊住了個單身男客,中國人,二十七歲,叫丁字不認識。”
保護客人隱私這事,也就對外宣稱一下,對內素來深挖。
宗杭回過味來:“他召了那個啊”
那頭回:“嗯哼。”
召就召吧,柬埔寨雖然沒有明確說這事合法,但一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