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轉(zhuǎn)身跟了兩步,忽然停止道:
“史密斯先生,我……我想先去趟盥洗室。”
我出來就是為了上廁所的啊……
鄧恩沒有阻止,而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沒問題,克萊恩,相信我,在黑夜里,我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強大。”
在黑夜里……克萊恩無聲重復(fù)了這幾個單詞。
他沒魯莽嘗試,老老實實解決了小腹的憋脹,然后用涼水洗了把臉,讓自己徹徹底底冷靜了下來。
換好衣帽,關(guān)上自家房門,克萊恩腳步輕柔地跟著鄧恩走下階梯,走向公寓門口。
這樣的平靜里,鄧恩史密斯突然開口:
“在夢的最后,你為什么想逃?你在害怕著什么?”
克萊恩心念如電,邊思索邊回答道:
“我不記得在韋爾奇家做過什么,也不記得有沒有直接造成他和娜婭的死亡,我怕最后真地證實是我,我不敢去賭這個,不如逃跑,去南大陸開始新的人生。”
“如果是我,我也會這樣。”鄧恩推開公寓的門,讓半夜的涼風吹散了里面的悶熱。
他不怕克萊恩逃走,自顧自先上了馬車,那是克萊恩在夢中見過的那輛,四輪,單馬,車夫,廂體側(cè)面繪刻有“雙劍交叉、簇擁王冠”的警察系統(tǒng)標志。
克萊恩跟著進入,發(fā)現(xiàn)里面鋪著厚厚的地毯,彌漫著讓人身心寧靜的香薰味道。
隨意坐下,他找著話題,試圖打探出更多的情況:
“史密斯先生,如果,我是說如果,‘專家’證實了我真地遺忘了那部分記憶,也沒有別的證據(jù)能證明我是加害者,而不是受害者,那事情就算結(jié)束了?”
“理論上是這樣,我們會從別的途徑去找那本筆記,只要還存在,就能被發(fā)現(xiàn)。當然,在這個之前,我們會確認你身上沒有詛咒,沒有遺留的惡靈味道,沒有對應(yīng)的心理問題,能平安地、健康地迎接將來的人生。”鄧恩史密斯露出一抹笑容,略顯古怪的笑容。
克萊恩敏銳捕捉到這點,顧不得松氣,連忙追問道:
“理論上?”
“是的,僅僅只是理論上。在這個領(lǐng)域,總是充滿了扭曲的、違背常理的、讓人無法相信的事情。”鄧恩看著克萊恩的雙眼道,“它們的持續(xù),它們的結(jié)束,有的時候,不是我們能夠預(yù)見和控制的。”
“比如?”克萊恩一時竟有點恐懼。
幾乎無人的街道上,馬車飛快行駛,鄧恩拿出煙斗嗅了下味道:
“當我們以為事情結(jié)束,一切都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的時候,它會以讓人恐懼的、驚悚的方式再次降臨。”
“前幾年,我們處理過一個邪教的案子,他們組織信徒以自殺的方式完成活祭,取悅邪神,其中一位信徒被選中后,求生的本能戰(zhàn)勝了愚蠢,戰(zhàn)勝了異信,戰(zhàn)勝了迷幻藥,偷偷跑到警察局報案。”
“事情被轉(zhuǎn)交給我們處理,一個很小的任務(wù),因為那個邪教沒有非凡者,所祭祀的神靈更是他們頭目隨便想出來的,為了斂財,為了享受,泯滅了人性。”
“我們只用了兩名隊員,再加上警察的配合,就順利解決了這個邪教,沒有一個漏網(wǎng)。而那位報案者,我們也確認他沒有惡靈遺留的味道,沒有詛咒的纏繞,更加沒有心理障礙,沒有人格問題,沒有其他奇怪的痕跡。”
“之后,他的職業(yè)有了不錯的發(fā)展,娶了很好的妻子,生了一男一女,一切的陰影看起來都遠離了他,往昔的恐怖和血腥似乎也完全消散了。”
說到這里,鄧恩史密斯笑了笑道:
“但就在今年三月份,財務(wù)狀況良好,夫妻感情深厚,孩子聰明可愛的他死了,自己把自己掐死在了辦公室里。”
馬車車窗外的緋紅月光照入,披灑在鄧恩史密斯身上。
這一刻,他看似自嘲的笑容竟讓克萊恩覺得瘆人,說不出的瘆人。
“自己把自己掐死了……”克萊恩無聲吸了口涼氣,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凄慘結(jié)局。
哪怕躲過了一劫,也只是逃得了一時?
有什么辦法能徹底解決?
讓自身成為非凡者來對抗?
車廂歸于沉默,克萊恩無數(shù)想法涌現(xiàn),又紛紛落下。
這樣難言的安靜里,馬車行駛了很久,行駛得很快。
就在克萊恩下定決心,打算厚著臉皮請教鄧恩史密斯,看有什么解決辦法時,馬車停了下來。
“史密斯先生,韋爾奇的住所到了。”車夫的聲音傳入兩人耳朵。
“我們下去吧。”鄧恩理了理到膝蓋位置的黑色風衣,“呵,我提前介紹介紹,‘專家’對外偽裝的身份是阿霍瓦郡最知名的通靈者。”
克萊恩收斂住別的想法,好奇問道:
“那她實際上的身份呢?”
鄧恩半轉(zhuǎn)身體,回過頭來,灰眸深邃道:
“真正的‘通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