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筆鋒一頓,一滴墨汁徒然落下,暈開了一大片的黑色。
“您不給蘇伯伯寫一封信嗎”夏尤清問道。
夏彧視線落在那沾了血跡的信紙上,仿佛凝固了般,良久才徐徐嘆了口氣。
“還有什么可說的”
“蘇家就這么一個兒子,蘇扶礪也算是您看著長大的,他對于兵法的了解您不是非常清楚”
將毛筆在筆洗中沖洗干凈,掛在筆架上,夏彧坐在他的太師椅上,聲音有種沉疴已久的疲憊,“左茶大人”
夏尤清眼眶驀地一紅。
“丫頭,看來左茶大人也無力為繼了。”
夏尤清聽不懂父親的無奈,更不懂他們這一批人為何將那渺不可及的希望寄托在一個縮頭烏龜?shù)纳砩稀?
先是夏父,后是蘇父,再是蘇扶礪。
假如一開始就沒有退讓,會不會此刻就不會到了如此境地
夏尤清將桌上的信紙一收,轉身就要往外走,“站住”
夏父的聲音嚴厲傳來,讓夏尤清停住了腳步。
“父親還有何吩咐”
“你不許去京城,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石湖里”
夏尤清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她張了張嘴,出門猛地甩上房門,放置在桌上的畫紙在這股風的帶動下,嘩嘩翻動了一下,最終落下了桌面。
良久,一只顫抖且布滿青筋的手將它撿了起來。
夏尤清出了夏父的房間,卻坐在回廊里悶悶的胸口疼,她抱著柱子,翻開蘇扶礪的信張看著上面熟悉的字跡。
兩人即使沒有了男女之情,但是作為神交已久的好友,卻連對方一面都沒見過,甚或是以后都不會再見
說不出的滯悶讓夏尤清心煩意亂地去了母親的院子。
曹淑琴當年曾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大家閨秀,一手女紅巧奪天工,雙面刺繡的精湛技藝更是讓當初還在世的太王后都贊不絕口。
后來嫁給了夏彧成為夏母后,也就很少出門了。
看到自己最愛寵的小女兒踢踢踏踏地進了門,她首先就笑了,將手里的活放下,拉著小女兒的手坐在桌旁。
“怎么了這是”
沒等夏尤清回答,夏母就先看到了夏尤清手上的血跡,她柳眉一蹙,看向跟在夏尤清身后的詩畫,明明語氣平緩卻讓詩畫嚇白了臉。
“你怎么看顧小姐的,居然還讓小姐受傷了”
“我,我”
夏尤清直接掙開手,撲到母親的懷里委屈的直掉眼淚兒。
夏母立馬就慌了,找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一塊閑著的布,最后干脆拿自己袖子給寶貝女兒擦起了淚。
“疼了是不是疼了跟娘說,娘給你吹吹”
說著鼓著腮幫子居然就真想給夏尤清吹,夏尤清哭笑不得,心情卻輕松了不少,“我跟爹爹吵架了。”
夏母咦了一聲,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你爹爹會跟你吵”
他們家的這個小丫頭,因為承載了夏蘇兩家的希望,從小就給寵的有些嬌小姐的脾氣,尤其是夏父,磕著碰著他的寶貝閨女都要心疼半天。
可說起吵架,哪一次不是她家的丫頭無理取鬧
“你爹爹又哪里惹到你了”
夏尤清悶悶不樂著,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跟夏母解釋。
得虧夏父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當初求娶了夏母后就一心一意地待她,所以也就沒再娶妾,生活安詳順遂的夏母,整日里想的事情也就漸漸變成了夏家院子里的那一畝三分地。
連那后院的一個沒給名分的妾夏母都不怎么嫉妒,所以這朝廷上的事情,夏尤清即使跟夏母說了她也不一定能懂。
說不定還會勸說夏尤清,說男兒趁著年少就該當建功立業(yè)云云。
些許的事情讓夏尤清心情尤其的煩悶,她松開夏母,自己將信紙揣進了袖子里,免得夏母看到了心里難過。
看著夏母慈和地為自己受傷的手上藥,那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夏尤清抽了抽鼻子。
“爹爹說我們要收拾行李去石湖里,那邊的那位跟著嗎”
那邊的那位指的就是偏院的女子,夏母生夏尤清的時候她鉆了空子算計了夏彧,后來生了個兒子,長的卻是干干瘦瘦的,很不得夏父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