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在外面走走，說等下回來。”烤火真舒服，鄭衛(wèi)紅不想往外走了。
“報上名了？”
“報上了！去陜北的黃原！”
鄭剛點頭道：“還可以！說什么時候走了？”
“還沒！等通知吧，三哥估計還得找?guī)讉€人一起走。”
“嗯。”鄭剛對袁秋說道：“給老三多帶點糧票和錢。”
袁秋卻說道：“哪有多的了？不是說那邊也給口糧么？只能給他擠出來五十斤的糧票了。”
“也行！五十斤不少了！他又不是去享福的，到了陜北還是要靠勞動吃飯。”
袁秋嘆道：“沒想到啊，咱們家也出了個農(nóng)民了！”
“什么話！”鄭剛不滿地說道。
鄭衛(wèi)紅也插嘴道：“那過幾年，三哥不是要帶個陜北的婆姨回來了？穿著破羊皮襖，戴著臟的白毛巾，臉上也都是灰，指甲縫里都是黑泥；黃鼻涕凍在嘴唇上，胡亂一抹就到了鞋底。”
“行了！別說了！”袁秋立馬就讓她打住了，三兒子的這個形象她實在不愿意去想象，但閨女嘴里說出來的話可能都用不了多久，可能明年就會變成現(xiàn)實；當然了，婆姨估計是沒有的。
“看看給三兒的東西，有沒有什么還能再添一點的？”鄭剛也覺得有些對不住三兒子了。
夫妻兩個又回了屋子，丟下鄭衛(wèi)紅一個人在爐子旁，小姑娘嘴里嘀嘀咕咕：“三哥你可別變成那樣啊，要是真變成那樣，我指定不帶認你的……”但她腦子里已經(jīng)開始把鄭衛(wèi)民的形象往那個方面去想了。
里面的主臥，袁秋低聲說道：“老鄭，三兒這回去了陜北，過陣子再給你打晉升應(yīng)該沒問題了吧？”
鄭剛不愿意提這個事情：“再給三兒添點錢！”他把錢包拿出來，看了一下，把里面的“大團結(jié)”都給拿出來了。
“五十塊！你可真舍得！不過了？老大和老二去當兵的時候也沒見你那么大方！”
“要是三兒能去當兵，我也不給他了！”
大院里其他家庭也知道了鄭衛(wèi)民要去陜北插隊，不少人都在議論。
“老鄭兩口子可真行啊！就算他們家老三要去插隊，去北京鄉(xiāng)下也可以，還真能給送到陜北去！四丫頭還敢大聲嚷嚷，生怕別人不知道，一家子打的好主意。”趙軍他媽王秀霞就有些不滿，沒別的，趙軍和人家鄭衛(wèi)民關(guān)系好，她也就多惦記點鄭衛(wèi)民。
“咱們自己說說就行了，出去可別亂說啊！”趙春來叮囑了一句。
“亂說什么？誰還看不出來？你說老吳，老劉那邊會咋想？”
老吳是吳巖，老劉是劉志，都是鄭剛的競爭對手，畢竟越往上走位置越少。
“他們？哎，鄭家老三怕是真回不來了，除非老鄭能不惦記師級的位置。”
鄭家四丫頭在外面一通嚷嚷，就把鄭衛(wèi)民放到了火上烤，鄭剛但凡能有把兒子給弄回城的想法，那他這個上升通道就會被別人占據(jù)。
走上師級意味著有機會當將軍，誰又肯輕易放棄呢？
鄭剛和袁秋兩口子當然不會和三兒子說這個事情，只要鄭衛(wèi)民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在陜北待著就是成功了，等到鄭剛這邊的事情落定了，會再想辦法把兒子給弄回來。
直到現(xiàn)在，就連鄭衛(wèi)紅也都是認為三哥去插隊是為了保住她能留在城里或當兵的機會。
天色變暗，鄭衛(wèi)民的腿憑借著肌肉記憶把他給帶回了家。
剛推開房門，他就看到了客廳桌子上的大包裹。
“三哥，為了讓你去插隊，爸媽都要把家底兒給掏空了！”鄭衛(wèi)紅不滿地撅著嘴說道：“剩下的桃酥我就不分給你了！”
鄭衛(wèi)民摸了摸她的腦袋：“你留著吧。”話還沒說完，就被鄭衛(wèi)紅把手給打掉了：“你別摸我的頭！”
“好，不摸了。”鄭衛(wèi)民沒有和小姑娘計較什么，他覺得有個任性的小妹好像也挺好。
袁秋擠出來一個笑：“三兒回來了？那咱們等下吃飯！你先烤火。”
鄭衛(wèi)民剛反應(yīng)過來到飯點兒了，對于晚飯，他的印象并不深刻。
在北京，條件總是要比別的地方好一些，特別是在大院里，鄭家還是能吃上米面的，所以晚飯是熬白菜粉絲和饅頭。
這在他眼里不是什么美食，但放眼全國可是相當好的伙食了。
一家人安靜地吃了晚飯，除了咀嚼聲外幾乎沒人說話，鄭衛(wèi)紅努力開啟了幾個話頭，都沒有人搭茬。
吃完飯，鄭衛(wèi)民說了一聲：“我先回屋了。”
“你也回屋吧！”袁秋對鄭衛(wèi)紅說道，看著閨女有點不太想回屋，就又補了一句：“要是真的沒什么事情做，就把碗洗了，把鍋刷了……”
“我這就回去！”鄭衛(wèi)紅馬上就溜回了房間，她才不想做家務(wù)活呢。
廳里又陷入了一片安靜，許久，袁秋才開口道：“老鄭，三兒……是不是知道點什么了？”三兒回來之后幾乎沒怎么說話，又在外面晃悠了老半天，難保會有人和他說些七七八八的事情，這讓袁秋心里很是沒底。
鄭剛搖搖頭：“他能知道什么？一腳踹不出個屁來的玩意兒！他要是真不想去陜北，我還能拿槍逼著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