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在大寧坊東北角,大雍實行坊市分離,一旁人家不許對街開門,一律進出皆從坊門,唯有高門大戶達官貴人才有資格申請對街設門,無疑慕家具備這個資格。
慕府的府門直接對著西邊東起第二條南北向大街而開,出入十分方便。
為了府內景致,慕家特地從通化門附近的龍首渠引渠水入府內,開鑿了幾處湖泊小溪,再配上亭臺閣榭,府內綠樹成蔭,荷葉飄香,風景宜人。
慕少謙的父親乃當朝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母親是先皇唯一的妹妹乾慧長公主,尊貴無比,但是慕少謙的父親被封廣陽候,并非是尚公主之故。
慕家祖上乃青齊一帶的高門大戶,千年禮法世家,慕少謙祖籍青州,正是孔圣人誕生之地,慕家在當?shù)芈曌u極濃,一呼百應。
魏晉之際,慕家乃北方四大門閥之首,就如今,慕家門生遍布天下,可謂隨影而從,近三百年來,慕家被稱為海內文盛第一。
先皇征戰(zhàn)初期,曾拜訪慕家,請求慕家的支持,后慕老爺子也就是慕少謙的祖父決心輔佐先皇,有了慕家的支持,天下一半的文人幾乎都聽從先皇號令,如此有了立國的基礎。
慕老爺子乃潛心治學之人,幾乎足不出戶,不問朝政,后來讓他嫡長子慕長河出仕,先皇念及慕家功勞,封慕長河為廣陽候。慕少謙乃長房嫡長孫,未來慕家頂梁柱的人物。
因乾慧長公主和慕長河十分恩愛,慕長河并無小妾,也僅有慕少謙一個兒子。
慕少謙自然有不少堂兄弟和成群的同族兄弟,因他是長房嫡孫,母親又是公主,慕家子弟幾乎唯他馬首是瞻。
慕家家風甚好,家中子弟無不飽讀詩書,常日無事,對弈斗詩,辯論佛理道法乃是常事。
宮中的刺殺影響不了這些貴公子,天一亮,大家照樣聚在涼爽的水閣亭榭下棋博弈。
今日慕府又比往日更為熱鬧,除了慕家本家的公子外,還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說出名來,整個京城聞之喪膽,正是被譽為京城小閻王,當今太后的侄子顏衍,。
昨夜下死命令灌醉慕少謙的人正是他。
這位小閻王可是京城唯一的小王爺,先皇創(chuàng)下大雍,除了一個妹妹再無兄弟,出征戰(zhàn)死后,又只有皇帝一個兒子,所以本朝并無宗室王爺,唯獨被封為王爺?shù)氖钱斀窕侍蟮氖郑朔Q顏王,這位小祖宗就是顏王的嫡長子。
他一來慕府,慕府游園的水閣里就跟飛降一只聒噪的烏鴉似的,整個園子方圓三十丈都是他中氣十足的叫聲。
慕家的子弟正被顏衍揪著在岸邊水波亭里玩博戲。
博戲論輸贏,自有彩頭,是大雍京城貴公子乃至姑娘都愛玩的游戲。
水波亭里時不時爆發(fā)出一陣陣笑聲,或有輸了的唉聲嘆氣,總之好不熱鬧。
整個水波亭里最忙碌的自然是穿著一件亮紫色長衫的顏衍,他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兜里揣著他從各人手中贏來的彩頭。
小王爺想要贏,沒人敢不輸。
“喂喂喂,慕三,你又輸了啊,快去把你書房內那一方嘉州澄泥硯給我,晚一點小心你腦袋!”
顏衍跟個強盜似的,對著慕家三公子大吼。
那兇悍跋扈的樣子,實在讓人不得不埋怨顏王和王妃給他生出這么一張人畜無害呆萌臉來。
這外貌太具欺騙性,你瞧他那雙眼珠子,純凈無垢,整日一副天然呆的樣子,更重要的是他眨著萌萌眼睛望著你要彩頭時,還冷不丁一拳砸在你的案幾上,那畫面..真是太破碎。
慕三連輸三回了,實在忍無可忍,忍不住反駁道:“小王爺,你這回可不對啊,剛剛比試前可說好是我爹前日給我的湖州特級羊毛玉筆,怎么變成硯臺了呢?”
那可是他最愛的一方硯臺,聽說是吳州雕刻大師毛如晃的手藝,毛如晃是前朝蜚聲四海的雕刻大家,現(xiàn)在他的東西有市無價,他怎么舍得給顏衍,慕三忍不住朝他翻白眼。
哪知顏衍拳頭撐在案幾上,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抱歉,我中途改了主意,我要你的硯臺!”
湖面清風吹來,將慕三系發(fā)的白絲帶給卷起,絲帶漂在他額前,風中凌亂。
“……..”慕三想吐血,你改變籌碼都不帶商量的呀,強盜都沒這樣的強盜。
旁邊慕家子弟都在看好戲。
慕三的白眼明晃晃的昭示了自己的態(tài)度。
顏衍手骨頭捏的稀疏作響,他瞇著眼眸,冷笑道:“你還記得上一個在我面前不守信用的人在哪嗎?”
慕三一口水徹底噴了出來。
上次白鶴樓,顏衍擺擂臺玩博戲,曾有一過路的西域大商不知里情,跟他堵了一局,沒賭贏,開始承諾
的五個鋪子并不想兌現(xiàn)。
顏衍雷霆震怒,不僅派人砸了那商人在西市的五個鋪子,還直接把那西域商人給脫光,削平一片竹林,獨留下一根竹尖,讓侍衛(wèi)將那人在地上來回拖扯。
當時的慘叫聲是所有圍觀之人的噩夢,聽聞到最后腸子都給拖了出來。
念及此,慕三胸中一陣惡心,差點沒當場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