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
太陽光籠罩了佝僂的算術師,他制造出來的血海竟然在一瞬間就被蒸發(fā)了,濃腥的血氣也如同妖魔般湮滅無蹤。
他的軀體化作了焦炭,然后一寸寸灰化,徹底坍塌下去。
最后只剩下一坨燒焦的樹根腦花,跌落在地。
方舟號里亮起的太陽光漸漸消弭在黑暗里,那尊凝聚出來的投影也如水中倒影般消散,仿佛一切都是一場夢。
燈光熄滅,甬道里只剩下了陽光的味道。
那個威嚴的聲音,卻仿佛還回蕩在他們的耳畔。
“這就是托特留下的后手,啟動了這里的太陽神矩陣,逆向輸出擊殺了算術師。這么說來,當初的那個時代,也是禁止神燼術的修行的,他們?yōu)榇诉€撬動了某種力量來鎮(zhèn)壓這群人。”
陳璟輕聲呢喃:“只不過……”
鹿不二也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即便本體已經的大腦已經快被干燒了,但還是能想到關鍵的問題所在:“你是想說,那人有點像我?”
陳璟猶豫了一下:“我覺得,那人有可能就是你。”
如果黃金武神有心臟,那么他的心跳會在這一刻漏半拍。
“開什么玩笑,我是五百一十八歲,不是五千五百一十八歲。就算我已經五千五百一十八歲了,也趕不上至上先祖的年紀。”鹿不二覺得這個答案過于荒謬,所以被他給否決了。
“輪回轉世,借尸還魂,投胎奪舍,時空穿梭?”
“你還能有點邏輯嗎?”
“如果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了什么,你也不會再講邏輯了。”
這么一說,鹿不二就猜到她剛才在資料庫里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猶豫了一下便詢問道:“托特都給你看了什么?”
陳璟抿著唇說道:“第二位至上先祖,跟圣言記憶里看到的那位截然不同。那位至上先祖生活的時代,地球處在一個極端的環(huán)境里,生命幾乎已經絕跡。他像是一個孤獨的守望者,帶著他的雪橇犬在北極生活。那里似乎還有異鬼的存在,但都被他所震懾。”
她頓了頓:“雖然看不出具體的實力,但是他給我的感覺很強。他有一個冰屋,屋子里全都是極其罕見的圣物,大概率都是真品,被他隨意擺放。屋子里還有很多棺材,棺中似乎是他的同伴。”
北極。
又是北極。
鹿不二沉默了片刻:“這不足以讓你認為,他就是我。”
陳璟抬起了幽深的眸子,眸底深處泛起一絲絲的漣漪,輕聲說道:“但是那個人手里拿著歐洛拉科技研發(fā)的最后一代的虛擬頭盔,還穿著峰城二中的校服,說話的語氣都跟你一模一樣。”
鹿不二聽到這里也有點難以置信:“有沒有可能是你看到的畫面出錯了?比如被人篡改了?或者是歐米伽的惡作劇?”
陳璟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出錯的話,幾乎沒有這種可能。這是根據當年的荷魯斯的記憶整理出來的片段,那個時候怎么會有峰城二中的校服?又怎么會出現(xiàn)歐洛拉科技的頭盔?哪怕是荷魯斯,也無法預知到那么遙遠又那么具象化的未來。”
“如果是被人篡改的話,倒是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的,但你真的不覺得,剛才那個投影,跟你長得很像么?”
她幽幽說道:“我看到那個投影,甚至會有種親近感。”
女人的直覺,有時候是很準的東西。
這讓鹿不二也有點動搖:“還有什么別的線索么?”
陳璟咬著蔥白的手指仔細思索,嘀咕說道:“再就是那個人說過的那段話,他說他在那種環(huán)境下已經生存了十二年了……”
鹿不二如遭雷擊。
十二年。
這個數字驚到了他。
因為當初歐米伽刻意提醒他的,也是那消失的十二年!
現(xiàn)在鹿不二也開始懷疑自己了,或許他在戴上虛擬頭盔以后真的中途蘇醒了十二年的時間,然后開始了一場漫長的旅途,在世界末日里結交了一批同伴,最終抵達了北極圈。
但他不該是至上先祖。
除非他真的穿越了時空。
因此這件事只有兩個可能。
要么鹿不二真的穿越了。
要么,這是歐米伽的惡作劇。
其實陳璟也沒有那么篤定,這一切都太荒謬了。
到處都是邏輯的漏洞。
但又處處透著合理的可能性。
似乎只差了一個關鍵的線索,就能把這些事情串聯(lián)起來。
正當鹿不二沉思的時候,方舟號忽然震動了起來,微弱的震波從寂靜的深處傳來,短短一瞬間就變得高頻起來。
金屬墻壁在顫動中開裂,頭頂的天花板也驟然坍塌崩碎,浮灰簌簌抖落下來,還有如蛇一樣垂落下來的樹藤狀線纜。
頃刻間,黃金武神就被震得脫離了陳璟。
陳璟險些沒站穩(wěn),扶著墻壁愕然抬頭,深紅發(fā)絲下的美眸變得凜然了起來,重新進入了戰(zhàn)斗模式。
肅殺的威勢宛若排山倒海般襲來。
“糟了,赫爾穆特長老!”
陳璟意識到了這股恐怖的威勢來自于誰,果斷轉過身回到資料庫,拿起了操作臺上的肋骨,這才發(fā)現(xiàn)這骨頭燙得驚人。
資料庫里的青銅器全部報廢了。
也不知道資料有沒有成功儲存進去。
“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他一定會親自下來查探情況,尤其是太陽神矩陣的崩潰。這東西不能落在他手里,我們要……”陳璟甩頭回身,深紅色的長發(fā)飛揚了起來,話還沒說完卻被打斷了。
“沒關系,我已經提前安排好了。”
鹿不二及時安撫了她:“我本體的意識可能會昏厥,所以為了防止暗質體崩潰以后你會有危險,就留了點后手。本來以為用不到了,但沒想到這超雄長老竟然會親自下來。”
不得不說,赫爾穆特長老的震波的確很強大,即便隔著這么遙遠的距離,就已經把武神給震得快要潰散了,暗質如熔巖般抖落。
陳璟抬起幽深的眼眸看著他,朱唇翹起了一絲弧度。
雖然重復了很多遍,但這就是她依戀這男人的原因。
無論何時何地,他總有辦法。
但也就是在這個瞬間里,陳璟肌膚下的血管泛起了詭異的青色,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血液里帶著臟器的碎片。
轟隆隆。
方舟號的艙體在崩塌,像是一場恐怖的地震。
·
·
地下的深井里,赫爾穆特長老大踏步走下了盤旋的樹根,黑暗里的燭火搖曳欲滅,地底深處的天人們感受著飛行器的震動有些驚慌失措,連忙召喚出投影屏幕,試圖觀察禁閉試煉的情況。
天人們都看到了飛行器里一閃而逝的圣輝,也感知到了太陽神矩陣的崩潰,直到看到這位第五長老的到來,才吃了一顆定心丸。
震波已經如潮水般滲透到了地下。
真正的強者往往如此。
人還沒到,命理的力量就已經提前蔓延了開來。
“大人。”
一位天人快步上前,匯報了情況。
“我知道。”
赫爾穆特長老拄著拐杖,面無表情說道:“禁閉試煉受到未知入侵者的干擾,需要暫時終止。你們都留在這里,不要讓任何人進去。這次的入侵者非同小可,只能由我來親自處理。”
那張被火焰燒灼的猙獰面容透著毋庸置疑的威嚴。
天人們紛紛低頭稱是。
赫爾穆特長老敲了敲拐杖,隱約有細微的震波沒入飛行器的艙體內,看似是死水微瀾般的波動,卻會在蔓延的過程中掀起巨浪。
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別想離開。
只是這一刻,深井里卻忽然刮起了一陣風。
凜冽的風呼嘯而過,吹斷了他的一根白發(fā)。
赫爾穆特長老的腳步頓住了。
他默默轉過身,望向樹根旋梯下走來的那個白衣身影。
“阿曼?”
阿曼手里握著一根黃金權杖站在黑暗里,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位長老,凜冽的風像是水一樣流通,悄無聲息地灌滿了整個深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