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司馬聞風趕來的時候,楊夫人已經(jīng)斷氣兒了,雙眼空洞無力的盯著還提著劍的楊嘉許,手掌緊緊捂住心臟,那樣多的血流出來,像要染紅整個世界似的。
楊嘉許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兒,也不走,整個人都沒有什么情緒波動,冷冰冰的看著那一雙漸漸泛上灰白的眼。
“逆子——你!”楊司馬臉色鐵青,已經(jīng)連話都不知道說什么了。
楊嘉許心里一片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覺。
這事兒他想干很久了,這些年來束于道德倫理,終是沒有下手,今天終于算是解脫了,可心里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很多年以后,等楊明珠都已經(jīng)長成了大姑娘,楊嘉許才明白過來,他失落,不是因為,他本可以擁有一個娘,擁有一個很美好的童年。
楊司馬見楊嘉許半點反應(yīng)都沒有,便上去薅了他一把,差點大耳刮子要扇他,可對方一個眼神過去,他的手便定定的住在了半空中。
他以前從來不知道,他兒子眼中的叛逆,有一天竟然可以轉(zhuǎn)變成這樣濃烈的恨意。
或者說,從前,掩藏在叛逆下的,是這樣濃烈的仇恨。
楊嘉許將手中劍遞給他,將劍尖兒對準自己,“我許你捅一劍給那臭娘們兒報仇,你給我一條命,這是我欠你的,要動手就趕快,我趕時間。”
楊司馬下意識的,不去接那劍。
楊嘉許掰開他的五指,硬塞了給他,然后將自己的胸膛往前面抵了抵,“我就數(shù)三個數(shù),過了這村就沒這點兒了。”
“一。”
“二。”
“三。”
“你不動手,我就走了。”
說完,他扭頭,離開。
楊司馬的嘴唇微微顫抖,半晌都沒想起來自己的聲帶在哪里。
楊嘉許快要走出門口的時候,楊司馬突然醒過神來,“嘉許!”
楊嘉許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楊司馬覺得心里難受得厲害,莫名其妙的,難受得厲害。
以前楊嘉許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我叫沈嘉許’這樣的話。
也不知道多少次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他這個當?shù)碾y堪,可他從來沒有這樣清晰的感覺過,父子離心的感覺。
就算,他們從前也并不是一條心,而現(xiàn)在,則像是徹底的決裂。
“嘉許,爹……就只有你一個兒子。”
楊司馬已經(jīng)不再年輕,聲音是中年人才能歷練出的沉穩(wěn),此刻,那沉穩(wěn)中稍稍帶了些哀求,和歉意。
可是,道歉有什么用呢?
楊嘉許回頭,竟然不屑的笑了一笑,“你可真逗,我難道不是只有一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