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jié),天氣晴好,陰陽寮天文寮算出來的日子很是適宜,源重光舉著雙手讓侍女服侍他更衣,目光一直落在廊下。那里跪著兩列手捧托盤的侍女,廊外還有十幾名藏人等候,手里的各項器具都是今日元服禮要用到的。
元服禮
他閉上眼睛,在心里微微笑了。
他的元服禮,過了一千多年才真正參加到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的興奮愉悅,就像是甘甜的夢境一般,因此也顯得之后的經(jīng)歷像是輾轉不出的噩夢。他就在那個噩夢里掙扎呼求了千余年,直到今日,才堪堪撥開了那個夢境的一角。
遲到了一千年的元服禮,還真是
“親王殿下,請移步吧。”
侍女們恭恭敬敬地跪下來等著他走出去。
源重光摸著手里嶄新的折扇,抿著唇,眼尾一抹緋紅灼灼,看著前方,邁開了腳步。
啊,這就是他未完的美夢嗎
那么,就讓他這么走下去吧,一直,一直,走下去
“啊,重光,你來了,這是左大臣,清河源氏的家主,今日剛從備前國回來,特意來恭賀你的元服禮。”
正當盛年的天皇看著他最寵愛的小兒子,高興地笑起來,指著跪在下方的男子介紹道。
源重光微微俯身向那個向他行禮的男人回禮,姿態(tài)矜傲從容:“是嗎,感謝您的到來,左大臣大人。”
京都的源氏都是降為臣籍的皇族,如果仔細說起來的話,這位左大臣應該是他的叔輩。
但是不管怎么樣,既然已經(jīng)降為臣籍,那在他這個親王面前就是臣子。
左大臣恭敬地低頭:“此次前來,還為親王殿下帶了一份禮物。為了慶賀親王殿下元服,臣下委托名刀匠三條宗近鑄造了一把刀,這把太刀被他稱為平生得意之作,因鍛冶中打除新月樣刃紋較多,故為其起名:三日月。”
源重光放在身前的手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眼中是難以掩飾的震驚。
三日月
原來在這里,三日月宗近是為了他而打造出來的
怪不得,時之政府要讓他來取這把刀,除了他,還有誰能不著痕跡地帶走三日月呢。
“非常感謝您的贈予,我很喜歡這把刀。”
沉重的太刀被安放在刀架上由藏人抬了上來,修長美麗的刀身在室內的火光下反射出明亮清冷的光輝,金梨子地菊桐紋散糸巻太刀拵散發(fā)著華貴的氣息,它放在凡塵人世,卻高高在上如同從天際俯視下來的明月。
天皇最寵愛的親王的元服禮,臣下幾乎是絞盡腦汁拼命往大內里送禮,后涼殿的倉房里堆滿了朱紅金釘?shù)亩Y箱,一直高高堆上了天花板。從風雅名貴的字畫,唐國傳過來的瓷器茶具,到各色賞玩器具,甚至還有直接一箱一箱給大內里抬鑄幣的。
但是最后被源重光帶進寢殿的,只有清河源氏家主贈送的那一振太刀,三日月宗近。
“出來吧,這里沒有別人了。”
廊下的人都已經(jīng)被驅走,對著寬闊的庭院,源重光穿著簡單的白色狩衣和珠光紫的指貫,手邊放著一把金粉繪畫的蝙蝠扇,身前一個托盤里放了兩只唐國來的山水瓷杯,還有一碟精致的櫻花和果子。
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今日天皇為寵愛的小兒子賜姓“源”,降為臣籍,不日就要搬出大內里,他的藏人侍女們都在為他整理箱籠,身后刀架上安靜放置著那一振太刀三日月。
寂靜的空氣有片刻凝滯,仿佛是什么神魔故事般,一個小小的人影在透明的空氣里漸漸浮現(xiàn),身形慢慢凝實。
那是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孩兒,臉上帶著柔軟的嬰兒肥,深藍色的頭發(fā)束著金色的稻荷發(fā)飾,穿著極其華麗繁瑣的服飾,長而寬大的深藍色狩衣衣袖幾乎拖到了地上,把他襯得像個圓滾滾軟糯糯的藍莓大福。
源重光幾乎是驚奇地看著這一景象,這個小孩長得實在精致可愛,他怯怯地看了一眼源重光,然后又飛速低下頭,粉嫩的耳朵居然一點點紅了起來。
“啊,這么害羞嗎”
源重光笑瞇瞇地說。
小孩兒緊張地捏著衣角,向源重光走了一小步,然后端正地跪下來,認認真真地行禮,奶聲奶氣道:“
吾名三日月宗近。鍛冶中打除刃紋較多,因此被稱作三日月。多多指教了。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