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隨手畫圈:“杭州在這邊。”
中年婦女驚訝道:“那可遠得很,當官的得走多久才來俺們縣啊。”
朱銘開始瞎扯淡,害怕自己說太多聽不懂,刻意學著本地口音并放慢語速:“杭州俺去過,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光是那杭州城里的百姓,就比整個西鄉(xiāng)縣的人多。你上街都不好走路,前后左右全是人,還有拉貨的騾子、驢子。街兩邊全是店鋪,想買啥東西都有。杭州人喜吃魚翅,你知道魚翅是啥不?就是海里的鯊魚,有錢人家不吃鯊魚肉,專吃鯊魚的鰭……”
中年婦女聽得一愣一愣,腦子里全是對未知世界的想象。
朱銘繼續(xù)胡編亂造,天南海北一通亂侃,甚至講起了海外食人族的故事。
講著講著,院外又“路過”一位村民。
本著一只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的原則,那村民也被朱銘請進來聽故事。
不知不覺,聽眾漸漸增加到五人。
兩男兩女,還有個孩童。
講到關鍵處,朱銘突然閉嘴,轉身朝蠶房走去。
一個村婦喊道:“小秀才,你干啥咧?快把那野人國的故事講完!”
秀才在宋代不是功名,僅僅是對讀書人的尊稱。。
朱銘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著說:“蠶還沒喂,等俺喂完蠶再說。”
“俺幫你,邊喂邊講。”婦人快步追來。
包括那個小孩,五人全都跟進房里,手腳麻利的拿起桑葉,根本不需要朱銘親自動手。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
這不就搞定了?
喂完蠶寶寶,眾人回到院中。
“啪!”
朱銘以棍擊地,充當醒木來用:“卻說那極南之地,萬里大洋當中,有一個化外島嶼。俺爹有次隨船出海,遇到大風大浪,在海上飄了兩個月,差點就活生生渴死!”
一個老婦人提出疑問:“小秀才剛說大海全是水,咋就在海里渴死呢?”
“海里全是水不假,可海水鹽分重啊,越喝越渴,喝多了要死人的。”朱銘解釋道。
有個老漢驚喜道:“海水里有鹽,那住在海邊的人家,就不用花錢買鹽了?”
朱銘說道:“海水可以煮鹽,大宋官府在海邊設了很多鹽場。把海水倒進鍋里煮沸煮干,這剩下來的物什就是鹽。不過嘛,海水還有毒,直接喝是不行的,喝多了就要被毒死。”
“你們莫要亂說話,快聽小秀才講故事,”另一個婦人催促道,“海里飄了兩個月,飄到哪邊去了?”
“咳咳!”
朱銘咳嗽兩聲,拿出做視頻吹逼的架勢:“這位嬸子也莫急,卻說俺爹坐船失了方位,在那萬里大海一直飄著。口渴了,喝水只能等下雨。這吃的,還要自己弄。船上已經(jīng)腐壞的食物,就扔到甲板上當誘餌。人藏在旁邊,等海鳥下來吃食,人就撲出去把海鳥抓住……”
“大海里有鯨魚,俺爹就看到一頭。那鯨魚渾身藍色,沒有鰓,在水里游幾個時辰,就得浮到水面上呼吸。看到對面那座山?jīng)]?好家伙,鯨魚浮起來,就有那座山大。翻個身,差點把船掀翻了……”
“且說那大島上,有種畜牲怪異得很。腦袋像是耗子,卻能兩腳站立,身后拖著條長尾巴。母的肚子上還有口袋,生崽放進口袋里養(yǎng)……”
“那天晚上,俺爹跟船員到了村里。村人都不穿衣服,腰間圍著獸皮遮羞。他們還熱情好客,請俺爹去吃飯。俺爹本來歡喜,快到吃飯時候,卻驚嚇得黃疸水都吐出來。你們猜吃的是甚?一個活人,喀的砍掉腦袋,脖子還在飆血。都不知道拔掉頭發(fā),腦袋就架在火堆上烤……”
隨著時間推移,下午回家吃飯的越來越多。
他們經(jīng)過這附近時,聽到院子里很熱鬧,不由自主的好奇過來圍觀,然后就被各種離奇故事吸引。
聽眾圍著朱銘,時而全神貫注,時而一驚一乍,說到血腥恐怖處,膽小者嚇得發(fā)抖。
這些身居內陸大山的村民,許多連大海是啥都不知道,屁大點的小事都算轟動新聞。他們哪聽過這般新鮮見聞?
漸漸到了飯點,有村民過來喊家人回去吃飯。
不但沒把家人叫回去,自己都忍不住留下,生怕聽漏了半個字。
也有人餓得不行,飛快跑回家中,端起飯碗就走。家人忙問緣由,答一聲聽故事,于是全家都端著飯碗過來。
嚴大婆害怕時間短了,朱銘不能解決問題,估摸著快天黑才下山。
三人帶著孩子回來,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刻。
只見自家院子里,以朱銘為圓心,或坐或站圍著好幾十人。
“卻說那美猴王,在菩提祖師那里學得法術。拜謝完祖師,手捻法訣,縱起一個筋斗云,就飛出十萬八千里!”朱銘見老爹回來了,用棍子猛地敲地,“啪!天色已晚,明日再講。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那些沒吃飯的村民,急忙餓著肚子跑回家。
還有更多人,手里捧著空碗不肯走。
“小秀才,再講一段,天還沒黑!”
“就是,就是,俺還沒聽過癮哩。”
“小秀才你先吃飯,吃完再講,俺們等著你。”
“邊吃邊講,不耽誤事。”
“……”
沈有容目瞪口呆,場面如此熱鬧,簡直難以想象。
并且村人對待朱銘的態(tài)度,不再是譏諷其勾搭寡婦,而是發(fā)自內心的熱情歡迎。
寡婦緋聞時常有,海外故事從未聽。
哪個更稀罕,村民們自然知道。
轉移注意力,只是“辟謠”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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