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中,岑隱問起了私塾的情況,羅其昉羞愧得無言以對。
畢竟朝廷為此已經(jīng)投入了不少財力與人力,多少舉子背井離鄉(xiāng)不遠千里而來。
于是,岑隱一聲令下,大越城中,凡家中有五到十歲的幼童不送到官塾者,稅加一成。
岑隱說得出,就做得到。
那些部族族長和商會的人全都在岑隱這里吃過教訓,最先響應,把自家的孩子們送到了官塾,有了這些權貴開頭,其他人也聞風而動,生怕不照做,大盛的刀就會架到他們的脖子上。
之后,大越城中的百姓也陸陸續(xù)續(xù)地把孩童都送入了官塾。
接下來,羅其昉打算在大越城周邊的五城也開辦、推廣官塾。
不只是官塾,還有那些道觀寺廟的事也越來越順利了。
最開始,他們在當?shù)亟ㄒ蛔烙^寺廟,就讓當?shù)匕傩赵乙蛔诳诼暵暤芈暦Q他們懷人只信圣火教。
而到了現(xiàn)在,當?shù)匾呀?jīng)陸續(xù)有人去道觀、寺廟上香聽經(jīng)了,那些僧人與道士也從無人理會,漸漸在當?shù)亻_始有了一些威望。
這一年來,懷州的方方面面,都進行得很順利。
兩人相視苦笑。
他們不能總是事事都靠岑隱,現(xiàn)在岑隱已經(jīng)一點點地把懷州的路給鋪直了,他們該做的事就是順著這條路把事情做得更好。
等到再過五年,十年,甚至更久,這些懷州的孩子們受著儒家文化長大,原來懷國留下的痕跡就會越來越少……
再到了下一代,這些懷民就會變成真正的大盛子民。
他們現(xiàn)在所付出的汗水與心血,都是值得的。
羅其昉和駱光清的眸子里都閃著灼灼的光芒,加快腳步離開了。
他們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兩人恰好與一個身形消瘦的東廠番子交錯而過,那東廠番子看也沒看他們一眼,步履匆匆地朝岑隱的書房去了。
他當然是來求見岑隱的,還拿來了來自京城的飛鴿傳書。
岑隱接過竹筒,就把人給打發(fā)了,親自打開了那根細細的竹筒,眸生異彩。
竹筒中藏著兩張絹紙。
一張慕炎的書信,寫的是公事;另一張是端木紜的私信。
岑隱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第一張信紙后,然后,隨手放在了一邊,細細地看起了端木紜的私信。
陽光透過斑駁的竹葉灑在他身上,白皙的肌膚如玉似脂,閃著瑩潤的光澤。
他紅艷的唇角微微地翹了起了,原本冷魅的面龐一下子柔和了好幾分,猶如暖暖的春風拂過結冰的湖面般,春暖花開,波光瀲滟。
端木紜的信里,有三分之一是在問他好不好,說懷州最近天氣熱,問他最近在懷州身子可康健;問他吃得慣懷州的飲食嗎;問他她上次托人送去的干貨還夠不夠……
信的三分之一說著她自己的瑣事,說她給端木緋腹中的孩子做了些小衣裳、鞋帽;說霜紈生了一匹小馬駒,她打算自己養(yǎng)著;說她最近看了一些關于懷州的書,跟他求證書里的一些事是不是真的……
信的最后三分之一都在說妹妹端木緋,說起妹妹之前對『乳』香敏感的事,說起妹妹這兩個月的精神好極了,說起何太醫(yī)推測妹妹腹中有可能是雙生子,她有點擔心,雙生子對產(chǎn)『婦』而言,生產(chǎn)時難免又會多積分危險,她希望不是。
看到這里,連岑隱也難免『露』出一絲訝『色』,下意識地抓住了手里的絹紙,絹紙被你捏皺時,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一旁的伺候茶水的小蝎下意識地朝岑隱看去,動了動眉梢。什么事能讓自家督主『露』出這種表情呢!
岑隱全然沒注意小蝎,目光凝固在“雙生子”這三個字上。
他想起,崇明帝和安平就是龍鳳雙生子。
何太醫(yī)是『婦』科圣手,如果他的推測沒錯的話,那么自己準備的東西是不是就不夠了
“小蝎,你去把那個樟木箱子拿來。”岑隱突然吩咐道。
他說得簡單,但是知岑隱如小蝎當然知道督主說得是哪個“樟木箱子”,能被督主這么鄭而重之地掛在嘴邊的箱子也只有那一個而已。
小蝎親自去把那個樟木箱子搬了過來,小心翼翼,生怕磕著碰著,畢竟這箱子里的東西可都是督主的心血。
箱子里放的是各式小玩意,比如竹蜻蜓、撥浪鼓、手鼓、小木劍、小陀螺、小風車、草編蚱蜢……樣樣精致。
這里面的東西都是在岑隱得知端木緋懷孕的消息后,這一個月內(nèi)一點點地開始準備起來的,有的是他在懷州買的,有的是他這段日子一點點親手做的。
岑隱仔細地把箱子里的這些東西都看了一遍,喃喃自語道:“兩個可不夠分……”他還是得準備兩份才行。
小蝎聞言一驚,聽出了岑隱的言下之意,心道:莫非皇后懷的是雙生子
小蝎也想到了崇明帝與安平,神『色』有些復雜。
對于普通人家,雙生子是喜事,可是對于皇家又有所不同,如果如崇明帝與安平一樣是龍鳳雙生,那也確是佳話,可若是誕下一對皇子,那就未必是好事了。
小蝎朝岑隱專注的側臉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這時,岑隱吩咐道:“小蝎,你去庫房里再去找些木頭來。”
小蝎斂了斂心神,急忙領命。
岑隱留在書房里,鋪紙磨墨,親自畫起圖紙來。
等小蝎取來了木頭,岑隱就依著圖紙動起刻刀來,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小小的刻刀在他手里運轉(zhuǎn)自如。
下刀時,胸有成竹,運刀穩(wěn)健輕捷,仿佛那刻刀是他身體的一部分般,靈活得不可思議。
小蝎站在一旁,眼明手快地偶爾給岑隱遞刻刀、銼刀、砂紙什么的。
岑隱的神情是那么專注,那么認真,仿佛沒有什么事比他手中的木工更重要了,唇角微微翹起。
他還記得母妃與姐姐曾跟他說過,當年母妃懷他時,父王也親手給他做了很多小玩意,而他最喜歡的就是一把小木劍,他在抓周時,就從一堆物件中,抓起那把小木劍就舍不得放手了……
阿炎的孩子與他的孩子無異。
想到回京后就能看到兩個玉雪可愛的小娃娃,岑隱臉上的笑容越發(fā)溫和。
下午的書房內(nèi),靜悄悄的,唯有窗外的竹林在暖烘烘的夏風中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婆娑起舞。
岑隱不緊不慢地刻著、磨著,神情溫和猶如春風徐徐。
等到岑隱把所有的東西又多備了一份時,已經(jīng)又過去了一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