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輕松，還開了個玩笑，很是和氣樣子。
裴雍回道：“本都是天子之師，二位也是天子之臣，分內(nèi)之事，自不必挑什么時日。”
張異哈哈一笑，道：“節(jié)度既然如此說，本官可真?zhèn)€此刻前往了？”
說著又看向一旁呂賢章，問道：“參政意下如何？”
呂賢章猶豫一下，卻是搖頭道：“下官衙中尚還有事，只好改日再上門叨擾節(jié)度。”
說著，行過一禮，匆匆走了。
見呂賢章如此知機(jī)，張異暗自點(diǎn)頭，對裴雍笑道：“京都府衙總攬之事甚雜，一向是少有空閑的。”
說著指了指前方，示意二人一同朝外，但才走幾步，忽的想起來什么似的，一搖腦袋，道：“瞧我，竟是忘了今日院中還要商議兵士調(diào)派之事，眼下時辰不早，恐怕回城已是不及，不知可好改日？”
以張異身份，要是去了西營，少不得要裴雍親自作陪，而后者正急著去尋翻丸方送回大內(nèi)，實(shí)在無心應(yīng)付，眼下見他主動改期，自然更好，當(dāng)即點(diǎn)頭道：“無妨，樞密自作安排便是。”
“說到兵士調(diào)派，另有節(jié)度將來差遣——院中各有說法，總討論不出個結(jié)果來，難得今日偶遇，雖不能遠(yuǎn)去西營，卻不曉得節(jié)度有無空暇，坐下來閑談幾句？”
張異口中說著，轉(zhuǎn)頭去看宣德門方向，好似正要尋間鋪?zhàn)铀频摹?
要是公事，裴雍自然不好推脫，然而如若是說“閑談”，雖然其中之意實(shí)在明顯，他卻不愿意來做敷衍了，只拱手笑道：“實(shí)不相瞞，我身上還有私人瑣事，今日著實(shí)不便，樞密要是得空，你我改日再聚便是。”
張異臉上本還帶著笑，不想聽得裴雍這樣一番話，那笑容險些僵在臉上。
京兆府跋扈，此事是滿朝人盡皆知的，樞密院掌兵權(quán)，從來調(diào)西軍不動，自是比旁人更為清楚。
只是今次趙明枝北去調(diào)兵竟然成功，而這裴雍領(lǐng)兵北上之后，好像并無多少叛逆之舉，雖然蔡州時候借著天子出頭，同樞密院斗了一回，但按張異來看，此人同北狄百戰(zhàn)得勝，回京之后封賞遲遲不定，差遣更是沒有消息，怎可能會不急？
今日自己拋出好意，無論對方怎么打算，也當(dāng)要一口答應(yīng)，不然如何能探口風(fēng)？
況且兩邊若不把條件擺得出來，怎好討價還價？不管是要兵權(quán)，還是要名利，只有說了出口，才好商榷，總不至于就這么干耗著吧？
哪有這時候一口推拒的？
況且這理由找得也過于離譜，你一人單身在此，日夜居于西營之中，又會有什么“私事”重要？
難道要自己開口直說？
張異心中不悅，只覺被駁了面子，然而到底正事要緊，猶豫一下，才要開口，誰知對面人行過一禮，全不停留，居然就這般大步走了。
而其人身后本來跟著幾人，原是宮中黃門，按理出了宮門便當(dāng)回返，不知為何，竟是仍舊緊跟，等到宮門外有人牽過馬來，復(fù)又跟著上馬，一同朝城外方向走了。
張異愕然立于當(dāng)?shù)兀挥X莫名，以他城府，尚且忍不住胡做推測起來——這是個什么意思？是向自己表態(tài)，借由自己嘴巴給樞密院上下示威？還是故作姿態(tài)，做淡泊名利模樣，將來等封賞一出，最好十分難看，正好借此在外鬧事？真?zhèn)€揭竿了，還能把鍋甩得出去？
離奇的是，自己午間才從崇政殿出來，也是自家慫恿迫使，天子才急忙詔見裴雍，可眼下才什么時辰？
按著舊例，面見這樣大功回京重臣，天子面見至少要半日起，稍少一點(diǎn)都是萬分怠慢，要為外人說道的，可今日滿打滿算，這裴雍進(jìn)宮都不到半個時辰，進(jìn)進(jìn)出出都去了大半功夫，難道只在那趙弘面前打個轉(zhuǎn)就出來了？
這樣短暫時間，又能說點(diǎn)什么？
是說錯了話，得罪了小皇帝？
還是真因那公主病情，天子失了分寸，亂了行事，只草草見了一面就把人打發(fā)了？
此舉未免過分了罷？不像那趙弘素來性格啊！
且不管張異心中如何疑惑，裴雍當(dāng)先打馬，幾乎是飛奔回了西營，果然翻找一回，尋出丸藥一箱，丸方幾副，又特用紙筆書寫詳細(xì)用法，拿軟布在箱中墊了又包，才出得門去。
他尋了跟來那幾名黃門為首一個，仔仔細(xì)細(xì)交代一遍，只是才要把那箱子送出，仍不放心，遲疑一下，道：“我送你們一道回宮吧。”
為首那人原是王署，本來十分小心，唯恐自己說錯行差，引得這一位傳說中節(jié)度不快，此刻哪里敢推拒，只好一面茫然，一面老實(shí)跟在后頭，一行人快馬加鞭回得大內(nèi)。
偏那裴雍騎術(shù)本就上佳，今次有意之下，那馬更是速度奇快，叫后頭黃門跟得屁股都要顛飛起來，至于宣德門口，他取了鞍旁木箱，才肯遞給王署，又把先前話交代一回，復(fù)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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