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玉霜。
趙明枝停在原地,問道:“你這又是作甚?難道竟也要學(xué)墨香了嗎?”
玉霜低頭道:“婢子不敢。”
一面說,一面卻將系在腰間的東西解開。
趙明枝這才瞧見,她竟然還隨身纏了一條鞭子。
“婢子自小習(xí)武,雖比不得父兄悍勇,卻也不輸給尋常男子,殿下今次北上,旁人俱可不帶,怎能不叫婢子同行?”
玉霜口中說著,已是把那鞭子輕輕抖開,好似趙明枝一不答應(yīng),就要當(dāng)場耍一套鞭法出來作為佐證的模樣。
趙明枝看著她這般動作,不但沒有攔阻,反而退開兩步,讓開位置,道:“那便來罷。”
玉霜登時一愣。
蔡州這處園子的屋舍本就狹小,此處里間暫為書房,外間放置了許多奏章,又有新挪來的桌椅木架,剩余空間十分狹小,平日里行路倒是無妨,如何能施展?
然而她畢竟老實,聽得趙明枝口中有所松動,連忙抓住機會,倒提著那條鞭子就開始小心揮動起來。
俗話說,一寸長,一寸難。
半丈見方的地方,想要使一條數(shù)尺長的鞭子,又怕碰壞了一旁放置的物什,怎可能不束手束腳。
一套鞭法還未使完,玉霜已然自覺毫無章法,全然不能看,心中涼了半截,然而等到抬頭眼巴巴去看趙明枝,卻見她嘴角帶笑,也不生氣,亦不失望,反而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
她總算還不蠢,連忙把手頭鞭子收了,追著上前,叫道:“殿下!?”
趙明枝笑著指了指地上,問道:“東西不要了?”
玉霜急忙去把包袱撿起,重新挎在肩上。
方才她一葉障目,此時回頭細想,已是察覺出些許端倪來。
——公主應(yīng)當(dāng)本來就打算把自己捎上。
偏她竟是被墨香給帶得偏了,巴巴來獻了回丑……
雖說在公主面前出點丑也不打緊,可畢竟丟人。
趙明枝行在前面,若有所覺,余光瞥見她垂頭喪氣,卻是站定回頭,道:“北上京兆兇險得很,按我原本打算,其實是想將你留在陛下身邊的。”
玉霜一時驚醒,渾身悚然,正要出言分辨,卻不料近處趙明枝又道:“只我雖得護衛(wèi),又走官路,仍覺心中惴惴——我從小到大任性得很,闖出不少禍?zhǔn)拢愣家煌謸?dān),今次這樣險,心中卻想:只要有玉霜在,便不怕了。”
“如此做法,實在自私,卻也顧不得這許多,只想再隨心所欲一回。”
趙明枝微微一笑,道:“不過如今畢竟不同從前,你身有武藝,當(dāng)真遇得不妥,見勢不妙,不要管我,自逃回此處報信便是。”
玉霜遲遲不語,眼眶卻是微紅,只將頭再一低垂,輕聲道:“婢子領(lǐng)命。”
然而手中握緊那行囊褡帶,心中卻暗道:當(dāng)真有那一日,主仆一場,便是為你死了又何妨。
***
說也奇怪。
兩人一走出屋子,陰沉了一整日的天空就陡然一亮。
趙明枝抬頭看去,只見遠處夕陽撕破厚厚云層,露出半邊溫柔光亮,照得整個西邊都明朗起來。
她極目眺望,見得天邊晚霞明滅,云層變幻,心中原本的隱約忐忑也漸漸消散。
從來不過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只要做了自己所有能做到的,其余多思無益。
……
出發(fā)就在眼前,收拾好一應(yīng)物什,趁著玉霜查漏補缺的功夫,趙明枝回了一趟東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