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有沒有這樣一種行當(dāng)，專門教你，怎樣殺人。

抽出一張花箋，鋪于檀案。挽起合歡袖，拈住白玉管，輕蘸翠墨，漫挑燈芯，走筆宛轉(zhuǎn)間落下幾行明麗的簪花小楷，字字浸著透骨香寒。

“我是如此地恨著那人。恨不能令之身首異處，恨不能令之腸穿肚爛，恨不能令之，碎成萬片。吾欲其死，奈何求之不得法。此恨日縈夜繞，嚙膚噬骨，坐臥難安。天若有靈，請賜我解恨良策，但償所愿，甘為十世牛馬，永墮無間！”

夜涼如水，人靜風(fēng)悄，圓月下鳥翼飛掠，轉(zhuǎn)眼暗渡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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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叮囑哥兒姐兒們：待會兒進(jìn)山門的時候只能進(jìn)右邊那道門，哥兒先邁左腳，姐兒先邁右腳，千萬不可踩門檻。”莊嬤嬤立在道旁，提著聲兒向落在后面的眾人傳達(dá)燕老太太的指示。

蓮華寺年年都要來，年年進(jìn)山門的時候老太太都要叮囑這么一句。為什么只能走右邊那道門呢？因?yàn)橹虚g的門叫做“空門”，只有出家人才能出入。燕七五歲那年第一次跟著燕家人來燒香，糊里糊涂地就走了中門，正碰上寺里的老和尚要下山云游，一大一小一僧一俗就在門下打了個對臉兒。

老和尚低頭問燕七：來易來，去難去，施主緣何而來？

燕七唬得一個哆嗦：我非我，家非家，您以為我愿意？

老和尚就拍了拍燕七：道法自然，順勢為之。

燕七目送老和尚下山：不愧高僧，多謝指點(diǎn)。

……喂，等等。“道法自然”不是道家學(xué)說嗎？高僧你……知識略雜啊。

后來老和尚在山下被香客的馬車給撞了，擔(dān)架抬回來，沒云游成。

打那以后每年慣例到千葉山蓮華寺燒香的時候，燕七都對寺里的僧人敬而遠(yuǎn)之——天機(jī)不可泄露，萬一再有那么幾個道行深又管不住自己嘴的話多老和尚看出她什么來，被老天爺降下懲罰，落得個殘胳膊斷腿的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蓮華寺每年正月二十六日，都會大開山門，廣納香客，講經(jīng)開齋，一連三日。燕家老太太信佛，年年正月二十六都要帶著一大家子上山進(jìn)香，進(jìn)個香還不夠，還要聽講經(jīng)，聽講經(jīng)也不夠，還要吃素齋，蓮華寺的素齋遠(yuǎn)近馳名，聽聞皇帝佬子也會偶爾微服前來蹭和尚們的飯吃。

蓮華寺的客舍就是為燕家這類大保健要做全套的講究香客準(zhǔn)備的，進(jìn)香聽經(jīng)吃齋休閑樣樣做足，至少也要兩天時間，客舍就是必備之處，打掃得倒是很干凈，一水兒的三合小院，一套連一套，塞個幾十戶燕府這樣規(guī)模的人家兒不成問題，滿京城信佛的大府高門真有不少，年年這個時候都能將客舍塞得滿滿。

蓮華寺所在的千葉山位于京都太平城北郊，四圍群山綿延，雄秀蒼遠(yuǎn)。千葉山僅是群山中的一座，不高，勝在景致清幽，山間遍生松柏，即便是在這殘冬未盡的時節(jié)仍然滿目蒼翠，因而不分寒暑，常有騷人墨客善男信女游賞其中。

燕家年年來，景致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不新鮮，燒完香聽完經(jīng)，將一早預(yù)訂下的客舍安置妥當(dāng)，剩下的時間就是聊天尋友等飯吃。

燕老太太和她的老姐妹李老太太在東邊院子上房里敘舊的時候，燕七正窩在西邊院子的西廂房里看書，書名叫做《大俠陳寶強(qiáng)》，外頭書鋪?zhàn)獾男≌f話本，大俠的名字雖然接地氣了點(diǎn)兒，故事寫的還是不錯的，說的是男主人公陳寶強(qiáng)幼時父母被人殺害，他從小刻苦學(xué)武立志報仇，然而父母死時他年紀(jì)還小，并不知仇人是誰，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嫌疑人有甲乙丙丁四個，每個人看上去都很像他的仇人，那么仇人究竟是誰呢？果然吊胃口的情節(jié)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