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學文有解縉和胡廣兩位內(nèi)閣,學武有玄真和一清子兩位道士,現(xiàn)在又增加了一個黑衣宰相當老師。
不過,姚廣孝卻不知道,朱瞻基年紀雖然小,卻有一個成熟的靈魂。
他學儒不是信儒,學武不是信道,至于佛,對他來說更不會信。
實際上,在蒙元以后,
明朝初期,儒釋道三教在中華大地就已經(jīng)開始了合一的進程。
三教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了基本教義,大部分入世之學,都是差不多的。
佛教在東漢傳入后首先被附于道家黃老之學,魏晉時代則依附于玄學。南北朝時期佛教才逐步獨立,至隋唐方高度發(fā)展并形成各種宗派。
如今蒙元失鼎,佛教失去了最大的根基,最近幾十年,就又加快了與儒道的合流。
三方之間互有競爭,卻又互為依托,共同與皇權爭奪世俗權力之外的信仰權。
朱瞻基對姚廣孝還是比較好奇的,對多了這樣一個老師也無所謂,誰要是想要指望能靠自己的能力影響到自己的心態(tài),那就太天真了。
在現(xiàn)代社會,周游就已經(jīng)走上了人生的巔峰,形成了自己穩(wěn)定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包括價值觀。
宗教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工具,想要依靠那些虛無縹緲的教義來征服他,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他對姚廣孝好奇,只是因為他足智多謀的大名。要是想跟他講佛法,還是有多遠滾多遠吧
玄真和一清子對姚廣孝卻如臨大敵。人的名樹的影,他們不過是民間奇人,跟姚廣孝這個一國國師級別的人,差的還有點遠。
初次見面,就是在朱瞻基學武的文淵閣偏殿,形如病虎的姚廣孝一出現(xiàn),并沒有讓朱瞻基失望。
他雖然不通武學,卻給玄真和一清子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相互見禮之后,朱瞻基開門見山地說道:“少師學究天人,足智多謀,交游廣闊,淡泊名利。皇祖父和父親也常跟我提起你,如今有機會跟少師學習,實乃瞻基之幸。”
姚廣孝已經(jīng)快七十歲了,在這個時代,屬于是高壽。坐在朱瞻基的側(cè)手邊,他不動如鐘,稽首說道:“一些虛名不足掛齒,今日見到太孫殿下,方知外界傳言不虛,實乃明主之相。”
“皇祖父歲正壯年,父王殿下正值韶華,我不過稚齡童子,還請少師勿言外界之傳。”
朱瞻基知道自己才七歲,跟他不能談的太深刻,否則就會暴露自己年歲與經(jīng)驗不符的事實。但是有些話不直接說明白,以后耳邊會多一個蒼蠅,所以不得不說。
不等姚廣孝回話,他又說道:“我跟解侍讀,他們學文不學儒,跟一清子道長,玄真道長學武不學道,不知少師何以教我”
姚廣孝深深地看了才七歲的朱瞻基一眼,心中大為震撼。他有一副與皇上幾乎一樣的相貌,雖然稱不上英俊,但是龍形虎相,氣勢逼人。
年僅七歲,就已經(jīng)能跟大人侃侃而談,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他不能理解,一個長于深宮的孩子,如何能有這樣一副氣勢。也難怪皇上對他喜愛到骨子里,毫不猶豫將朱高熾封為太子,這都是托了這個太孫的福啊
學文不學儒,學武不學道,文武雙全了,他還能教太孫一些什么
而且,太孫的話里也直接點明了,文與儒,武與道,不能混為一談。
一清子和玄真看著姚廣孝啞然,忍不住露出了看熱鬧的心態(tài)。他們兩個雖然教了太孫一年半了,太孫對他們也很親密,但是僅限于武學交流,從來不聽他們講道。
老和尚想以佛法點化太孫,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姚廣孝收起了輕視的心態(tài),再一次試探問道:“武與道不能混為一談我能理解,不知道文與儒之間,太孫認為有何區(qū)別”
“我聽解侍讀他們講過,倉頡造字之前,華夏文明就因為族群的群居,形成了特有的中原文化。所以在我看來,文比儒要早的多。而且,道家歷史與華夏文明的淵源,都比儒家文化要早的多。孔子不是還曾經(jīng)師從老子嗎”
“那以太孫看來,何為文化何為文何為儒何為道”
“解侍讀曾經(jīng)講過一些,我也偶有所想。在我看來,文化包括了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地區(qū)人類的生活形態(tài)的統(tǒng)稱:即衣、冠、文、物、食、住、行等。另一方面,則是人類精神活動范圍的統(tǒng)稱,包括了信仰,思想等人類超出動物境界的思考。”
姚廣孝雙目圓睜,瞪大了眼睛看著朱瞻基,又問道:“那何為文何為儒何為道”
“文是廣泛的知識并將之活學活用與根植內(nèi)心的修養(yǎng),這個里面包括了多種途徑。不論儒,還是道,還是佛,都是其中的一種方法而已,只是如今這三家獨大,打壓其他學派,造成了人們的學習過程,往往只能通過這幾種渠道。”
姚廣孝如喪考妣,問道:“那太孫何以對待”
朱瞻基這個時候當然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笑道:“我生于皇家,權掌天下,任何方法,任何途徑我都需了解。但,卻不會讓自己被限制在哪一種方法里面。”
姚廣孝起身行了一個長揖說道:“太孫大才,道衍無可以教,愿以青蠅之末附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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