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翊設宴,為賀齊慶功。
在宴會上,孫翊主動向周瑜敬酒,表示當初接過指揮權只是將計就計,想誘曹仁下山,在平地交戰(zhàn),如今形勢有變,自然要將指揮權奉還,依舊由周瑜指揮全局。
周瑜很尷尬,卻不能不接。祖郎陣亡,賀齊擅行其事,他麾下的兩個大將先后出事,當然不能由孫翊來承擔責任。他如果拒絕,就不是謙虛,而是推諉。
況且他也需要一場真正的勝利來證明挽回尊嚴。
賀齊如坐針氈。
周瑜如此被動,他的責任甚至比祖郎還要大。祖郎還可以說是失誤,他卻是刻意為之。
就在宴會上,周瑜與孫翊商量戰(zhàn)術。
蜀軍水師潰敗,輜重營被毀,曹仁堅守方山的可能性不復存在,他要么投降,要么突圍。如果是投降也就罷了,如果曹仁選擇突圍,那麻煩還真不小。
粗略估計一下,曹仁還有兩三萬人,萬一拼命,吳軍的傷亡不會小。
周瑜提議,暫時撤出戰(zhàn)場,緩解一下形勢,以免曹仁鋌而走險。具體而言,就是將戰(zhàn)線后撤,包括水師在內,全部撤到十里以外,保持對方山的監(jiān)視,然后派人勸降。
到了這一步,曹仁也沒什么談判的資本,投降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就算曹仁不肯,其他人也未必愿意拼命。只說投降只能保命,總比戰(zhàn)死好。
孫翊和諸葛亮沒說什么,贊同周瑜的建議。
孫翊是希望曹仁投降的不管怎么說,曹仁畢竟是曹英的從叔但他不能主動提出,尤其是祖郎戰(zhàn)死之后。之所以將指揮權交還給周瑜,就是周瑜出面勸降比他更合適。
果然,賀齊及祖郎舊部雖然遺憾于不能擊殺曹仁,卻沒有正當?shù)睦碛煞磳Γ荒苣J。
他們只能寄希望曹仁不肯投降。
次日一早,吳軍各部后撤,就連賀齊都放棄了方山南麓的陣地,退到方山西麓,扼守蜀軍西撤之路。
霍峻被提升為偏將軍,統(tǒng)領祖郎舊部。
櫻嶺一戰(zhàn),祖郎被曹仁突襲中軍而亡,但他的部下?lián)p失卻非常有限,甚至殺傷還遠遠超過傷亡。只是大將陣亡,再多的功勞都沒有意義,各營中郎將、校尉們也只能捏著鼻子認慫,接受霍峻的指揮。
周瑜利用繳獲的戰(zhàn)船組建了水師,親自指揮,沿江巡邏,不給曹仁撤退的機會。
孫翊率部駐守在方山北麓,與山上的蜀軍大營遙遙相望。
周瑜沒有立刻派人勸降。按照慣例,各營都會有三到五天的口糧。即使輜重營毀了,也不會立刻斷糧。等蜀軍吃完這些口糧再談,會更容易一些。
兩天后,馬岱率三千騎兵趕到方山。他奉孫尚香之命趕來增援,半路上又接到了天子詔書,加快速度趕來,卻因為繞道江州,補充給養(yǎng),還是慢了一步。
周瑜很惋惜,覺得這就是命。如果馬岱早到幾天,祖郎也不至于陣亡。
周瑜命馬岱率領騎兵趕到方山之下,來回奔馳了兩圈。
三千西涼精銳騎兵,其中還包括三百甲騎,不用打,僅是看著就讓人膽寒。方山上的蜀軍鴉雀無聲,士氣低落到了極點。曹仁兩次建功都是利用騎兵的優(yōu)勢,如今不僅沒有優(yōu)勢,還要面對吳軍的甲騎,就算是再自信的人也沒底氣說話了。
又過了一夜,鄧芝奉命上山勸降。
孟達奉命來到前軍大營,與鄧芝見面。
兩人在山坡上相見,兩側大營中的蜀軍將士隔著營柵看著他們,沒有人說話,眼神呆滯中帶著絕望。
通報了姓名,孟達露出一絲笑容。“原來是鄧軍謀,久仰久仰。”
鄧芝笑著還禮。“幸會,幸會。恕在下孤陋寡聞,聽孟將軍口音,不是益州人”
孟達哈哈一笑。他知道鄧芝是故意的。他隨于禁在交址與太史慈、甘寧作戰(zhàn)一年多,吳軍軍報中不可能不提他的名字。鄧芝身為周瑜身邊的軍謀,自然是知道的。
“軍謀見識高明,我是關中人,不是益州人。”
“哪里的”
“扶風。”孟達猶豫了片刻,又道“郿縣。”
鄧芝故作驚訝。“你與法正同郡”
“是。”孟達臉上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孟氏雖是郿縣大族,名聲卻不怎么好。他的父親孟佗雖然做過涼州刺史,卻因依附閹豎張讓,頗為鄉(xiāng)里不齒。
鄧芝點點頭。“將軍老家還有人嗎關中已定,將軍可以返鄉(xiāng)與親人團聚,祭掃祖塋了。”
孟達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眼神變得凌厲起來。鄧芝的意思很明白,談判是不存在的,投降了也只能免死而已。他雖然清楚蜀軍的狀況,也希望能降,但讓他一無所有的離開,他自然不愿意,就算是裝,也要裝出三分狠意,多少討點好處。
孟達盯著鄧芝看了片刻,幽幽說道“周大都督未免太自信了吧。我軍雖然小受挫折,卻還有精銳三萬余人。奮力一搏,縱不能勝,突圍還是有把握的。”
“那你們在等什么呢”鄧芝反問道。“如果是等你們的援兵,恐怕不會有了。如果是等我們的援兵,我們的援兵已經來了。”
“你”孟達赫然變色,怒氣隱然,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
鄧芝也不理他,怡然自得的打量著四周。方山雖不算雄偉,景色卻甚是不錯,尤其是居高臨下,一江如帶,山水相映,自有幾分野趣。
孟達深吸了幾口氣,慢慢松開了刀柄,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還請鄧軍謀下山,告訴周大都督,我等”
鄧芝突然回頭,打量著孟達。“孟將軍聽說過荀文若嗎”
孟達一怔,好容易鼓起勇氣的狠話硬生生咽了回去。他點點頭。“荀令君曾主政關中,自然認識。不僅認識,還曾有一面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