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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府邸。
書房里一片狼藉,類冰似雪的越窯白瓷茶具碎成晶瑩的碎片,古色古香的紅木案幾倒在一邊,名貴的紫端硯摔在青銅香爐上四分五裂,散落的書籍遍地都是。
魏王李泰坐在胡凳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額頭的青筋像一條小青蛇似的蜿蜒蠕動,可見內(nèi)心的怒火何等旺盛。
李泰今年十八歲,卻是腰寬肚闊、肥碩不堪,臉上的肥肉將一張原本清秀的臉龐擠得有些走形,五官聚在一處,很是滑稽,之余只余一雙眼睛精芒閃爍。
“岑文本,恨不得啖汝之肉!”
李泰狠狠的罵了一聲,氣憤難當(dāng)。
多好的機(jī)會啊!只要能夠代太子巡撫關(guān)中諸縣,就等于事實上形成了同太子平起平坐甚至取而代之的勢頭,然后略加引導(dǎo)民意,輔以朝中重臣策應(yīng),加上父皇寵信,大事可成矣!
結(jié)果呢?
全都特么叫岑文本那個老貨給攪和黃了!
雖說依然有機(jī)會巡撫關(guān)中諸縣,但同樣還有吳王李恪、齊王李佑、蜀王李愔幾位親王,大鍋飯攪馬勺,同自己獨得頭籌,那性質(zhì)能一樣嗎?
李泰越想越生氣,一股火氣憋在胸腹,發(fā)泄不出來,臉色愈發(fā)猙獰。
尚書右丞劉淚看到李泰摔東西,知道依著這位的脾氣勸也沒用,便搬著凳子坐到門口,以免殃及池魚,若是被什么瓶瓶罐罐的摔到身上就不好了……
劉淚心里很是自傲,面上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不停的嘆氣,李泰摔一件東西,他就嘆一口氣。
他的確可以自傲,作為一個沒什么實權(quán)的尚書右丞,他已經(jīng)做到了自己能力范圍內(nèi)的極限,就差那么一點點就成功了,只可惜功虧一蕢,被岑文本那個老狐貍給攪和了。
不是我軍無能,實是對手太狡猾……
自己的表現(xiàn)足以讓魏王殿下記得這份功勞,對于魏王的氣憤,劉淚卻有些不以為然。
你當(dāng)易儲之事是買大白菜呢?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這件事自然要長遠(yuǎn)的謀劃,要有足夠的耐心,豈能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當(dāng)然,他也不敢勸。李泰那暴脾氣,他敢勸一句,說不定一下秒書架上那個唯一完整的越窯青瓷花瓶就飛到自己腦袋上……
書房里乒乒乓乓一頓亂砸,自然引起府中其他人注意。
不待片刻,一個身著絳紫色宮裝、云鬢鳳釵的女子走進(jìn)來。
此女容顏清麗,雖說算不得天姿國色,但是端莊文靜中只有一股麗質(zhì)天成,肌膚膩白,身段窈窕,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
劉淚趕緊站起來,躬身施禮道:“臣見過王妃。”
宮裝女子微笑回禮:“王爺心情不好,多有失禮,先生多多海涵。”
劉淚受寵若驚,趕緊說道:“豈敢豈敢,王妃如此,叫劉某如何但帶的起?折煞劉某了。”
這倒非是劉淚矯情,要知道這個年代“先生”二字那可不是隨便能叫的,除授業(yè)恩師不得。“先生”兩字出口,那便是推心置腹倚為心腹了。
魏王妃姓閻,名婉,出身關(guān)隴士族閻家,工部尚書閻立德之女。
當(dāng)然,她有個叔叔在后世很有名,《歷代帝王圖》的作者,著名畫家閻立本。
魏王妃人如其名,溫婉柔順。
貞觀六年,十一歲時便被選為魏王李泰王妃。畢竟出身名門,家教良好,見識也廣,此等小小的籠絡(luò)人心的手法,當(dāng)然是手到拈來,惠而不費(fèi),何樂而不為?
安撫了劉淚兩句,魏王妃蓮步輕抬,走到李泰身邊,示意身后的宮女:“都收拾干凈了,吩咐廚房整治一桌席面,晚上留劉御史吃頓便飯。”
劉淚連忙道:“不敢勞煩王妃,微臣……”
李泰抬頭,瞪著他吼了一嗓子:“叫你留你就留,王妃說話不好使啊?”
“呃……”
劉淚被李泰這一句給嗆得差點噎死,滿頭大汗:“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魏王妃瞪了魏王李泰一眼,粉面微嗔道:“你這人,真是粗俗哩,虧得外面還傳什么魏王殿下乃是文曲星下凡,文韜武略才高八斗,我看吶,都是瞎說……”
所謂一物降一物,在魏王妃面前,囂張跋扈的魏王殿下居然面色微窘:“便是曹子建復(fù)生,也不能張口閉口之乎者也吧?自己家里,隨意一些才好。你說對吧,老劉?”
劉淚心說你兩口子逗趣,拿我作什么筏子?
口中卻是不敢含糊:“王爺說得對,這才叫返璞歸真,乃真名士也……”
魏王李泰哈哈大笑:“說得好!老劉這馬屁功夫,比你當(dāng)官的本事可強(qiáng)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