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邵林午身旁,一直沒有作聲的年輕人驀地抬起頭,沈幀卻當(dāng)沒看到,補充了句:“薔姝夫人出生于爻亭。”
邵林午將手札放在桌上:“易公子是覺得薔姝夫人將那顆美人玉珠贈給了旬珵。”
沈幀的語氣十分的篤定:“旬家祖籍并非在爻亭,其中用意可想而知,邵先生難道不這么認(rèn)為?”
邵林午笑了笑:“也得看了才知道。”
“我當(dāng)初給趙家開的價是五千兩。”沈幀淡淡道,“之前王家也有派人來找我,但他們名聲太差,我不放心。”
邵林午顯得很沉穩(wěn):“易公子,此事需稟明家中長輩才能做決定。”
“多久?”
邵林午道:“最多兩個月。”
沈幀想了會兒,轉(zhuǎn)頭低聲問季先生:“薛家那邊有沒有消息。”
季先生低頭說了幾句,沈幀這才道:“好,兩個月之內(nèi)若無答復(fù),邵先生就不必聯(lián)系我們了。”
“一定。”
邵林午起身,兩個人朝外走去,過屋外的回廊到了客棧大堂內(nèi)后,邵延祿低聲:“六叔,他還找了薛家。”
邵林午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之前在古董店他瞧出是筆大生意,但沒想這位易公子是這等出手法,爻亭旬家墓,百年前叫爻亭,五十多年前更名,如今叫利安,他所說的是利安旬家墓。
“薛家不問世很多年了。”兩個人朝外走去,邵林午對易公子所說的趙家與王家都很了解。
“他給趙家出五千兩一次,去了三趟。”出的起這么高的價,薛家那邊即便是不問世,也有心動的可能性,要是薛家也來插一腳,那這買賣就難說了。
“事關(guān)利安的事,不好決定。”邵林午搖頭,“先差人送信回去將此事說清,派人去趙家與王家那邊打聽打聽。”
夜幕中,兩個人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
一刻鐘后,初七回來稟報,客房內(nèi),沈幀看著攤開的手札,在其缺口處輕輕摸了下:“蔣公脾氣怪異,他的友人倒是好手藝。”這本手札做的與舊物一模一樣,即使是他清楚這東西是假的,也看不出問題來。
安芝給他倒了茶,想起蔣公的回信尤覺得有些好笑:“看來他們是信了。”
“手札是偽造的,事件是真的,薔姝夫人于旬珵的確有意。”他們花了很大功夫找到了這個與旬家先祖過去有淵源的女子,沈幀所說真假參半,邵家要是派人去打聽,得來的也不過如此。
“趙家那邊不成問題。”安芝想著邵家有可能會去求證的事,至于薛家,避世許久,恐怕邵家是打聽不到什么的,“消息有些許出入也好,要是毫無破綻,反而會讓他們覺得這是刻意為之,這么多年前的事問的人多了各有各的說法。”
沈幀點點頭,道理的確是這樣,邵家這邊只要信了他對那顆南海明珠勢在必得,期間打探來的消息有所不同都不要緊。
安芝想到那個邵延祿聽到爻亭二字的反應(yīng),二十幾年前的事,對邵家是個禁忌。
這個消息帶回去,有個人必定比任何人都要來的心動。
“在想邵家的事?”
安芝看著他,輕輕道:“我只是在想,當(dāng)年祖父和父親沒有去利安該多好。”
那就不會與邵家人有瓜葛,現(xiàn)在的父親和大哥一定還好好活著,計家到今天這般,是祖父怎么都料想不到的罷。
沈幀拿起桌上的手札:“其實薔姝夫人贈南海明珠時旬珵已經(jīng)被賜婚了,所以她贈此物應(yīng)當(dāng)是兩種心境,一則想讓旬珵記得她,二則是在指他負(fù)了她。”
安芝近些日子了解不少這段往事,卻不好去評斷這幾個人:“旬珵應(yīng)該是記了她一生的。”
“朝廷新貴,必定有人拉攏,聯(lián)姻賜婚之事也是尋常,他娶妻可以是無奈之舉,身上皆有背負(fù)責(zé)任怪不得什么,薔姝夫人不過是伶兒,再有名聲她的身份也就那樣,他許不了正妻之位,薔姝夫人必定也不屑于為妾。”沈幀輕輕敲著桌子,“不過負(fù)了便是負(fù)了,他遇見她時,就該有所預(yù)料。”
死因不詳,其實是病郁而亡。
安芝怔了怔,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為肇東立抱不平,沒忍住笑出了聲:“肇先生的確是可惜。”那些舊籍記載,肇東立的品貌都是不輸給別人的,要說才識,安芝想著這么年紀(jì)就有這樣的成就,也不會差到哪里去,既能成為入幕之賓,想必薔姝夫人也是心悅的,可偏最后是那樣的結(jié)果。
沈幀轉(zhuǎn)動著手中的杯子,看著她說的分外認(rèn)真:“我不會如此。”
季先生出去了,屋里就他們二人,沈幀的聲音不輕不重傳到她耳中,敲的人心咚咚猛跳。
她知他心思細(xì),也知他的性子并沒有表現(xiàn)看起來這么溫和,其實是有些霸道的。
他從來都清楚自己要什么。
安芝抿著笑意,迎著他的目光道:“你和他,自然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