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珩派人將蒔花閣上下細細地搜查了一遍。
排污渠邊找到了一些杏仁粉的殘跡,應該是昨夜被人倒去了大半,又摻入了不少赤血藤粉末。剩余的杏仁粉不太夠用,云芍只好全都做成了糕點,卻不知道自己做的點心可能會成為殺人的劇毒。
衛(wèi)珩料到下毒之人一定是早早備好了赤血藤粉,否則去醫(yī)館細細一查,難免露餡。而赤血藤長久存放之地一定會留下氣味,所以他遣人帶了細犬來嗅探,卻在花園的土壤里發(fā)現(xiàn)了藏物的暗格。
這兇手倒是縝密的很。
蒔花閣里一干人等也被仔細訊問過,卻沒人能提供多少線索。光是廚房的鑰匙就有十來把,況且并沒有怎么嚴加看管,若是兇手有心,想拿也是拿得到的。
從蒔花閣回大理寺,頗有一段距離。衛(wèi)珩在車上闔目思考,阮秋色不敢打擾他,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坐著,只將手指背在身后,在車壁上輕輕描畫。
“干什么呢?”是衛(wèi)珩的聲音。
阮秋色一驚,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她小心地看一眼衛(wèi)珩,他并沒睜眼,也不知道是怎樣察覺到她的小動作。
“我在……畫畫。”阮秋色回答得有些心虛,畢竟她在背后悄悄勾畫的,是他的剪影。
衛(wèi)珩淡淡一哂:“沒有紙筆,你怎么畫。”
阮秋色也笑了笑:“畫畫不是一定要紙筆的,在心里畫就可以了。就像王爺在心里推演案子一樣。”
看到衛(wèi)珩似乎仔細在聽,她便順著說下去:“這方法是……有人教我的。我從小被人帶著跑遍了大江南北,那時候性子皮,總不愿意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車。那人便教我閉了眼,在心里畫畫。”
一開始她是坐不住的,總覺得手腳都癢癢,但看看身邊人閉著雙目,像棵青松般一動不動,她也不由得沉下氣來,咬著牙,強迫自己進入心中的圖畫中去。
阮秋色說著,又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心還不夠定,心畫時總忍不住手也跟著動。若換成那人,心中畫著萬里河山,也是巋然不動的。”
衛(wèi)珩不由得抬目看了她一眼。
阮秋色臉上的神色讓他覺得陌生。她說完了最后一句,還怔怔地望著窗外,目光里有幾分神往,但悵然之色要濃烈得多。
“那人是你爹吧。”衛(wèi)珩難得應了一聲,閑話家常般的語氣。
阮秋色沒回答,只是對著他笑了笑。
十年前那場紛紛揚揚的大雪好像又落在了她眼前,雪幕中有個男人的背影步履匆匆,任她在后面如何的追趕哭求,摔得滿身泥濘,也終是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我不是你爹。”
這是那人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馬車駛過了永寧門,入目的繁盛街景便換做了高門大戶。這一帶是世家望族聚居之地,建筑物也都是別處沒有的氣勢恢弘。
阮秋色隔著車門叫住了車夫,又沖著衛(wèi)珩拱手道:“王爺,我有些私事要去辦,稍后自己回大理寺就好。”
衛(wèi)珩沒說什么,阮秋色便跳下車,對著路邊的門戶牌匾仔細瞧了起來。
世家宅邸占地甚廣,阮秋色一戶一戶地看過去,看到“賀蘭府”三個大字時,衛(wèi)珩的馬車早就消失在了視野里。
匾額上的字寫得遒勁有力,是百年前的書法大師鄭郄所作。
賀蘭氏世代為商,東市里專為達官顯貴開設的商戶十之七八都是賀蘭家的產業(yè)。百余年的積累使得賀蘭家的生意在各州府盤根錯節(jié),族人更是借由聯(lián)姻,科舉,與官家勢力結合得緊密。是以民間有句俗語,賀蘭家打個噴嚏,全國都要抖三抖。
阮秋色上前拍了拍門,值夜的小廝出來客客氣氣地問她:“客人深夜來訪,有何貴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