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闖一闖,單憑耕農(nóng)掙那點錢,老張家將永遠貧困無翻身之日
沒手表,也不知曉時間,他靠著旱煙棒干熬到天色烏青,跑到不遠的月牙河邊洗了把臉,回到烤煙房從門背將拖拉機搖把翻了出來,發(fā)動拖拉機,“突、突、突”的轟鳴聲立時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籍著夜色,張云起直奔江川市
云溪村隸屬封陽縣,距離江川市有七十里之遙。他沒有駕駛證,跨境販賣烤煙有一定的風險,不過他不擔心被抓,只是自己偷偷跑出來賣煙,大哥知道后肯定急眼,但是這種苦哈哈的日子他是真的不想再過了,他一分鐘都不愿意等下去了,家里亂糟糟的光景,多看一眼都覺著糟心。
人死卵朝天,拼了
在人少的土路上,他把拖拉機開得飛快,進了封陽縣就繞郊區(qū)遠路走,在破曉前,順利地趕到了江川市煙草站。
時間還早,煙草站沒啥人,他停好拖拉機后,跑到廁所前邊的水槽洗臉,洗完后對著池水照了照,十六歲的他由于營養(yǎng)不良臉色黃瘦,兩頰有點塌陷,顯得鼻子象希臘人一樣又高又直,老氣沉沉的,完全沒有煥發(fā)出他這種年齡所特有的青春光彩,但這也有好處,黑蠟的臉讓他有種超出同齡人的成熟。
張云起從兜里搜出毛毛角角的小票子,跑到煙草站外邊的小攤上買了包軟白沙,然后回轉(zhuǎn)煙草收購處等著,沒一會兒,收購處的卷閘門拉開了,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年男子打著哈欠走了出來。
張云起立馬迎上去,一邊掏煙一邊問:“大叔,煙草站啥時候收煙”
“九點,還有十來分鐘。”大胡子瞟了他一眼:“聽你口音像封陽人啊”
“叔,您好眼力封陽云溪人。”張云起笑著掏了根軟白沙遞給大胡子。畢竟有求于人,他裝起孫子還挺地道。
大胡子似笑非笑:“封陽人怎么不在封陽縣賣煙跑這兒來不是舍近求遠嗎”
張云起笑道:“那不是,我聽到今年江川市雨水足,煙葉收成不好,對市里的煙草收購計劃影響很大。我琢磨著自己在哪兒賣都是賣,但跑這里賣煙,能讓煙草站多收一些,意義更大,也算是為江川市的財政收入和四化建設做點貢獻嘛。”
大胡子樂了,他就沒見過把倒賣煙草說的這么義正言辭的:“小家伙,嘴巴子挺利索的呀。成,跟我進來吧。”
今年江川市煙草額度收購不達標,煙草站的工作人員日子不會好過,像張云起這種擔著風險跑這兒賣煙的,還真就是給江川市煙草站完成收購額度做貢獻,大胡子沒理由干損人不利己的事,基本上外地來江川市賣煙的都是熱烈歡迎。
張云起把一捆捆的烤煙搬下拖拉機,解開繩子,大胡子依次評級。
煙草按照品級定價,分為上部一級和上部二級、部一級和部二級以及末級。部指的是間枝干結(jié)出來的煙葉,價最高,部一級是4塊,二級3塊;上部指的是頂部煙葉,這部分的煙葉因為尼古丁和焦油含量重,價格次之,上部一級3塊,二級2塊。
當然,一級和二級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尤其是在90年代初期,全靠技術(shù)員眼力判定,而技術(shù)員判定的標準不僅僅是看烤煙質(zhì)量,還有收購情況,有些地區(qū)達不到國家規(guī)定的收購額度,技術(shù)員就會提升烤煙品級,變相抬高收購價格;有些地區(qū)烤煙過剩,就會降低品級,導致價格偏低。
江川市顯然屬于前者。
在封陽縣部二級3塊的烤煙,江川市會打出部一級4塊的價格。這就有了利潤空間,但大胡子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很認真的挑練,最后張云起運過來的300斤部烤煙里,有27斤是部二級。
評級過地秤后,張云起心里有了底,這把有賺頭
他把剩下的大半包煙全塞給大胡子:“麻煩叔了,趕明兒我過來賣煙您多多照應。”
大胡子笑道:“麻煩倒是不麻煩,只希望小伙子你要不忘初心,繼續(xù)給江川市的財政收入和四化建設做貢獻。”
張云起連忙應下來,又給大胡子拍了一通馬屁,才拿著收據(jù)單去了財務室,結(jié)完錢,便踏上返程的路,他心里沒底,瞞著大哥跑到江川市賣煙,家里指不定亂成什么樣。
果不其然,當他開車來到家門口的時候,張云峰聽見了聲音,怒氣沖沖地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