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方紹聲音微微顫抖,“對不起,兄弟。”
張俞張張嘴,似是還想說什么,方紹用力抽出匕首,胳膊擋住江憶的視線,迅速離開。
大火已經(jīng)蔓延到外圍,獄卒們來來回回打水救火,方紹這邊剛出來,便有獄卒上來匯報情況。
還沒等近方紹的身,幾行黑衣人不知從哪里沖了出來,手起刀落之間,三十多個獄卒盡赴黃泉!
江憶一直被方紹護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能聽到聲聲慘叫,她嘗試著往外看。
卻被另一雙胳膊接了過去,跌入到一個熟悉的氣息里。
沈千離
江憶還以為今生都見不到他了。
“交給你了,”方紹道,“請……好好照顧她。”
江憶感覺到沈千離點了點頭。
“小七,協(xié)助方公子善后。”
那雙胳膊已經(jīng)瘦到能清晰地感覺到骨頭,硌到了她后背的鞭痕。江憶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沈千離身子一僵。
然后小心翼翼的,動作輕之又輕的,環(huán)住了她。
至此江憶也能推測出來是兩方聯(lián)手,借著方紹刑部侍郎的身份將她救出來的。
事不宜遲,沈千離道:“方公子,謝過,我先走了。”
“好。”
“對了,等等。”
似是想起了什么,方紹叫住沈千離,跑過去往江憶懷里塞了個東西。
那是兩個油皮紙包,方紹笑著說:“帶著,她愛吃。”
笑里帶著顫音。
上一次,她選擇和她走,這一次,他只能拱手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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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康元璽六年春,皇城天牢突發(fā)火災(zāi),三十四名獄卒、一名典獄長及二百余名犯人葬身火海,無一生還,刑部右侍郎方紹督查不利,革職查辦。
同年秋天,江南河道大面積垮塌,沖毀良田無數(shù)。漁民在河里撈出一塊麒麟狀大石,意指當(dāng)今圣上康建麟德不配位,惹怒水神,一時間人心惶惶。
一個月后,前朝國師沈千離率大姜殘部討伐逆臣賊子康建麟,戰(zhàn)火迅速蔓延,大康朝無將才可用,被大姜軍隊連下十城。
皇帝收到戰(zhàn)報怒不可遏,當(dāng)庭宣布解除佟佐的禁足令,大將軍佟佐官復(fù)原職,持虎符迅速趕赴前線。
在佟佐指揮下,幾場小規(guī)模戰(zhàn)爭后,大康軍隊穩(wěn)住形勢,于金瀾江左岸安營扎寨,兩軍隔江遙遙相望。
“小姐,今日可好些了”
一夢將帕子浸滿熱水,江憶接過來擰干敷在腿上,笑道:“好多了。”
江憶自己敷腿,一夢閑出手來便拿上梳子替江憶梳頭。這大半年主仆幾人一直隨軍行走,不比之前天天在家里享清福的時候,皮膚糙了,頭發(fā)也不光滑了。
而且,軍隊里連個銅鏡都沒有,她們只能互相幫對方梳頭。
一夢給江憶盤了個簡單的發(fā)髻,試試水溫,還熱著,又過了一次帕子,“能多走一陣兒嗎”
“試試吧,”江憶也不能確定,“一會遛馬的時候多走走。”
那幾天牢獄之災(zāi)江憶著實傷的不輕,不僅手腕腳腕后背落了疤,還傷到了筋骨,雙腿至今無法長時間行走站立。
為了照顧她,國師特意準(zhǔn)她乘馬車行軍,一輛帶著簾子的馬車混在軍隊里十分突兀,江憶不愿意,愣是硬生生學(xué)會了騎馬。
主仆兩人穿上襖子便去馬廄牽馬,結(jié)果正巧碰上了剛回來的沈千離。
自從被救回來江憶一直躲著沈千離,沈千離知道她的心結(jié)也不強求,想她了就站在她營帳外看一陣,一夢見到總喜歡勸上兩句。
光看也沒用啊,你得行動啊。
這國師別人都怕的緊,可一夢不怕,對于她來說,不過都是執(zhí)拗的可憐人罷了。
一夢喊了聲“姑爺”,她到現(xiàn)在都習(xí)慣叫姑爺而不習(xí)慣叫國師,江憶在旁邊咳嗽提醒她就裝聽不著,福了福身,“姑爺,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件衣裳沒補,如果不補的話明天可就沒衣裳穿了,你替我陪小姐遛馬吧。”
就跟交代事情似的,一夢說完就跑了,也沒聽兩個當(dāng)事人同不同意。江憶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無奈腿腳不好追不上她,只能轉(zhuǎn)身自己慢慢往回走。
沈千離看著那個倔強的背影,突然很想叫住她。
事實上他也這么做了,“江兒。”
話出口才發(fā)現(xiàn)這個稱呼竟似很陌生了,沈千離聲音干澀,“過來。”
“我今日不遛馬了,”江憶道,“你自便吧。”
沈千離追上來,“那我送你回去,手給我。”
“不必了,”江憶拒絕,“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沈千離勒停了馬。
女人越走越遠的身影扎的他眼睛難受,心底莫名的覺得,他不想再看她的背影了。
下一刻,沈千離策馬揚鞭,俯身輕松將女人撈到了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