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銘是上海本地人,家境很不錯,家里是當官的,他爸和他哥都在市政府工作,爺爺還是抗戰(zhàn)老將軍。
楊承康將書包斜挎到肩上,率先走出教室:“我們今天出去吃,我下午就要走了,想到外面買點東西帶回家。”
黎銘聽到要到外面吃飯先是高興,學校飯?zhí)美锏娘埐嗽缇统阅伭耍瑩Q一下口味也好,然后再一想才剛認識不久的好朋友就要走了,以后兩個人天南地北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面,轉(zhuǎn)眼臉上的表情晴轉(zhuǎn)陰,悶悶不樂:“是哦,我們這期培訓今天上午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也要回家了,真想讓你留在這兒工作,上海多好呀,比你們的那個什么川寧肯定好上幾倍,經(jīng)濟好、吃得好、住得好,要不你考慮一下留在上海?”
黎銘和楊承康同齡,不過算起來卻比他小上四個月,看著他這副不色的表情,楊承康還是滿有良心地安慰了幾句:“上海是很好,不過我還是喜歡老家,現(xiàn)在交通這么方便,平常有空的時候你可以給我寫信,要是有時間,也可以過來川寧找我。”
黎銘抿嘴一想,覺得這話說得也對,川寧市他還沒去過呢,聽說那邊的風景還挺不錯的,以后有時間的話可以去找楊承康玩,又開心起來:“那行,到時我去找你,你這個本地人可是要給我當導(dǎo)游的,還要包吃包住。”
楊承康笑著點頭:“行,沒問題,川寧歡迎你。”
兩人走出學校大門,直奔國營飯店,正好趕上飯點,飯店里都是人,找了好一會,才找到一個有兩人座位的桌子。
黎銘讓楊承康先坐下來,一個人跑去點單,想著好朋友要走了,怎么都得好好踐行一番才好,不然顯得上海人小氣,一口氣點了三個肉菜,一個素菜,兩碗大米飯,有紅燒肉、清蒸鰣魚、五香熏魚和油炒青菜,這些菜已經(jīng)是很高規(guī)格的待客之道了。
等了十來分鐘,菜才陸陸續(xù)續(xù)上齊,楊承康一看,覺得有點多:“怎么點了這么菜,就我們兩個人,吃不完。”
黎銘夾起一塊油汪汪的紅燒肉,不顧燙嘴,直接放到嘴里,齜著嘴嚼吧嚼吧,那味道的確不負盛名,這家國營飯店大廚做的紅燒肉是被大家蓋了章的好吃,滿足地嘆了口氣:“這是給你的餞行宴,不多,我覺得正好啊,放心,肯定吃得完,快嘗嘗,這家飯店的大師傅做的菜是出了名的好吃。”
畢竟是朋友的一番好意,要是再拒絕就該顯得沒眼色了,楊承康夾起眼前的一塊魚肉,細嚼起來,確實清甜鮮美,潤滑爽口,也不再猶豫,上了一上午的課,早上就吃了兩個包子和一個玉米餅,早就餓了,一時間兩人完全沉浸在美食里,不過一會兒,飯桌上風卷殘云,四個菜、兩碗飯都被兩人吃完了,可見兩個大男人的戰(zhàn)斗力有多厲害。
吃飽喝足后,黎銘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感覺腰帶勒得有點緊,不過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好松開重新系上,只能腆著肚子。
楊承康不比黎銘吃得少,也覺得飽得厲害,剛吃下得東西都要涌上喉嚨了,有些難受,推推對面的黎銘:“走吧,出去走走消化一下,順便去百貨商店逛逛。”
黎銘一只手撐在桌子上,艱難起身,跟在他后面走出門。
走了二十來分鐘就到百貨商店了,得虧現(xiàn)在天氣不熱,太陽雖然有點曬,兩人一路走來卻沒出什么汗。
上海的百貨商店比川寧市的要氣派很多,總共有三層樓,一樓賣的是一些日常用品,價格相對來說比較便宜的,二樓賣的的東西就偏貴一點,三樓賣的是多是大件東西,滿目琳瑯,東西很多,人也不少。
黎銘從小在上海長大,這兒的百貨商店來過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次了,熟門熟路的,他的表姐就在二樓當銷售員,到時可以向她拿內(nèi)部價,能便宜不少呢。
楊承康來上海之前列了一張清單,就放在包里,上面寫著許多要買的東西,比如大哥的英雄牌鋼筆、大姐的紅絲巾、二姐的罩衫、大姐夫的手表、二姐夫的皮鞋等等,林林總總,還真不少。
黎銘瞥了眼清單,滿滿一列,提議:“要不,我們先從一樓逛起?”
楊承康頷首,清單里的一些東西確實需要在一樓才能買到。
兩人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勉強將清單里的東西買齊,累得夠嗆,楊承康在二樓買好大姐夫要的手表,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那天在醫(yī)院,周嘉言隱晦地盯著他手腕上的手表看,他記得她手腕上干干凈凈的,沒有佩戴任何東西,所以她當時應(yīng)該是羨慕他有一只手表,而她卻沒有,這猜想應(yīng)該沒錯吧。
楊承康捏捏兜里的錢,因為有黎銘表姐的友情價,每樣東西都能省下一點錢,原本就預(yù)備著多帶些錢來,現(xiàn)在楊承康身上還剩不少錢,湊一湊,應(yīng)該夠買一只手表,不過買手表的工業(yè)票他只帶了一張過來,剛才已經(jīng)用來買大姐夫要的手表了,沒有多余的工業(yè)票。
暗自運了運氣,楊承康有些不好意思:“黎銘,你現(xiàn)在有多余的工業(yè)票嗎?我想再買一只手表。”
黎銘倒沒多想什么,他向來心思直:“你小子運氣倒是好,前兩天我哥正好給我了一張手表工業(yè)票,這都給你撞上了”,伸手往書包里翻了翻,拿出一張工業(yè)票遞給楊承康,“給,一張夠不夠,我這還有些別的票,你還要缺不?”
楊承康接過票,搖手:“不了,就這張夠了。”
走到女表那邊的展柜,來來去去看了十來分鐘,一會覺得這個紅色的好看,一會又覺得銀色的款式時尚,糾結(jié)來糾結(jié)去,搞得黎銘都有些不耐煩了,剛才買男表的時候楊承康可利落干脆了,掏票拿錢,不到兩分鐘就弄好了,現(xiàn)在買個女表搞得忒麻煩了點。
就在黎銘耐心即將告罄的時候,楊承康終于挑好了滿意的女表,心想著,她手腕那么白,那么細,戴在手上肯定很漂亮,想想就覺得美,不過到時得找個合適的機會送出去才行。
黎銘走過去:“這是賣給誰的?也沒見你寫在單子上。”
楊承康俊臉悄然染上一抹紅,連連咳嗽了幾聲,尷尬:“呃,給我大嫂買的,當時忘了記在上面,幸好現(xiàn)在想了起來。”
買完東西,已經(jīng)快下午三點鐘了,楊承康定的火車票是下午四點半,還得回去宿舍收拾東西趕去火車站,時間上有點趕,兩人不再浪費時間,匆忙趕回宿舍,黎明是鐵定要去送楊承康的,決定先不回家,直接和楊承康回學校。
下午四點半,從上海前往川寧市的火車準時發(fā)車,黎銘站在站臺外面一直揮手,直到看不到楊承康的身影,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兩人再次見面會是在那樣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