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 宋偲手機響了。
何夏掏出來朝他揮手,“電話!”
宋偲氣喘吁吁跑了過來, 接過一看, 那個號碼……
何夏看他發(fā)愣,催他,“接電話啊!”
宋偲抿著唇, 點下接聽。
“喂。”
林恩立即繃緊神經(jīng), 有禮而不失嚴肅道:“小公子春節(jié)快樂!”
宋偲淡淡回了一句, “嗯, 春節(jié)快樂。”
電話那頭的林恩和宋鎮(zhèn)山都驚了片刻。
這小子竟然說春節(jié)快樂?
這么有禮貌?!
宋偲見那邊沒了反應, 倒是奇怪, 皺著眉道:“林秘書, 你給我打電話, 不是為拜年吧?”
林恩這才反應過來,忙道:“是,首長請您年后務必回來一趟, 和您商量您提過的事, 只耽誤一日, 第二天會送您離開。”
宋偲心里微微動了動,他都這么說了,那意思就是,不管會不會談崩, 父親至少不會再關著他了。
好歹他也是個一言九鼎之人, 斷不會用這招詐他回去。
宋偲“嗯”了一聲, 盤算一下,“初八吧。”
“是!”
兩邊掛了電話。
林恩:“首長,您不跟小公子說兩句?”
這電話都打通了。
宋鎮(zhèn)山“哼”一聲,起身背著手走到院子去。
這邊何夏也問宋偲,“誰?”
宋偲揉揉她腦袋,“我爸的秘書,我初八回去一趟。”
何夏小心翼翼看著他,“你都不跟你爸說兩句?”
宋偲神色有些黯,“他除了罵我,還有什么好說的,一開口又要吵起來。”
何夏戳著他胳膊,“大過年的!他要罵你,你就忍著唄,好歹是爸爸。”
宋偲別過頭,“你知道去年我在哪兒過的年嗎?”
何夏偏頭看著他,輕聲問:“岳元那兒?”
宋偲搖搖頭,轉頭看著大山,“監(jiān)獄。”
何夏心抖了抖,她知道宋偲在打了徐進力后被帶去西郊監(jiān)獄,可沒想到過年都……
她心底發(fā)酸,揪心問:“難道……你爸……”
宋偲點頭。
“我打了徐進力那天被派出所帶走,他派人來和徐進力談了和解,再把我接去了西郊監(jiān)獄,給我個單間,把我關里頭,讓我什么時候想清楚,什么時候再出來。
“四四方方一間屋,一張單人床,除此以外什么都沒有。我在里頭呆了兩個月,包括過年。大年三十那天,我說,想出去給我媽上柱香,他說,除非我想通了,不然就等到給他一起上香時再出去。
“我就每天就坐床上,看著安了鐵柵欄的窗口發(fā)呆,不停地想,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最錯的,可能就是投錯了胎。”
宋偲仰起頭看看天,再垂下頭時,又神色如常,還輕松笑了笑。
“后來我就學乖了,我假裝答應他不再進這個圈子,他終于相信了我,放我出來。”
何夏輕輕摩挲著他的手指,眼眶漲得慌,仰頭問:“然后你就躲去了岳元那里?”
“嗯。”宋偲點頭,“我借著在加油站上廁所時偷跑的,后來就一直躲在那閣樓上。”
何夏張張嘴,有些不知說什么才好,抿了半晌,才輕聲道:“你爸,肯定也是愛你的……”
明明他那么關心這個兒子。
宋偲無奈一笑,“我沒想到他會放棄抓我回去。我不求別的,他如今只不過對我寬容了一點點,我就已經(jīng)沒那么恨他了。”
何夏心里微微一動,眨著眼問:“你是不是在他面前總是表現(xiàn)得很恨他,很討厭他?”
宋偲愣了愣,好像是的,從一開始他就恨他,他有很多理由恨他,每一條都站得住腳。
何夏看他神情就已猜到,輕輕嘆了一口氣,“其實你偶爾服一次軟試試,他可能比你想象中更容易妥協(xié)。”
宋偲眼眸動了動,凝視著何夏,“妥協(xié)?”
何夏點點頭,“就像兩個人吵架,總有一個人要先做出和解的姿態(tài),是吧?過年正是個好機會,你反正初八要回去,不如先給他打個電話,他一定會高興的,真的!”
宋偲垂下頭。
何夏晃著他的手,“試試,嗯?口氣軟一些。”
宋偲不動。
何夏知道他和他爸這關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凍也得慢慢來,她也不會撒嬌,只把臉探到宋偲面前,可憐巴巴眨著貓兒眼盯著宋偲,好像跟他吵架的是她。
宋偲被她這眼神看三秒就開始化,胳膊一展用力摟緊了她,低頭在她耳邊道:“好,我打,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何夏問。
“晚上再讓我跟你睡。”
“流氓!”
——
宋鎮(zhèn)山在院子里提筆練書法,屋里電話又響了。
林恩忙進屋接起,然后拿著話筒匆匆跑到宋鎮(zhèn)山面前,一臉詫異遞上來,“是小公子,說找您。”
宋鎮(zhèn)山正寫到“年”字的一豎,手腕一歪,那豎頓時成了個撇。
他扔了毛筆站直身子,先理了理衣襟,又暗清嗓子,才不緊不慢接過話筒,吸著一口氣,半瞇著眼,“喂。”
宋偲聽到那聲熟悉又陌生的帶著嚴厲氣息的“喂”,握著手機的手瞬間捏緊,腦子一片空白,緊張地看著何夏。
何夏不停給他做口型,喊爸爸喊爸爸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