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意拿著筆的動作停頓了很久。
她不知道, 這一刻, 所有黎明將至的玩家都在電腦或是手機(jī)屏幕前屏氣凝神地看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和臉上的神情變化。
在狹小的房間內(nèi), 秦菱窩在被窩里, 舉著手機(jī)的手不停在發(fā)抖。
她有些緊張地看著屏幕上的秦知意, 將視線緩緩轉(zhuǎn)向那張全家福。
在十三層高樓之上，一個穿著風(fēng)衣的男人靠在圍欄上, 茫茫夜色中只有他的手機(jī)發(fā)出微弱的光芒，他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邊女人拿著筆，垂下頭看著合同的畫面。
在世界各地, 所有人都在等她做出最后的判斷和決定。
這一刻, 他們不再是追殺者，她也不再是紅名玩家。
過了半晌，秦知意將口袋中的撲克牌取了出來。
她的指尖緩緩拂過撲克牌上的鬼臉。
她看著對面的老人，緩緩道，"您看我的眼神, 就像一個即將逝去的管理者在看他的繼承者, 您貌似對我很信任, 您是怎么確定我就一定能看出這還在游戲里而不是在現(xiàn)實中呢？"
老人笑了笑, 然后將那份合同取了過來。
他一點點地將其撕成碎片。
"我堅信, 你是我一直在尋找的人。"
他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對秦知意說, "你過來。"
秦知意起了身，她發(fā)現(xiàn)外邊的天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暗了下來, 唯一亮著的是窗外的那些星星。
準(zhǔn)確的說，是從天上掉落而下的星星。
每一顆都閃爍著光芒，掉落在水中，掉落在樹上，掉落在草坪上。
像是熾熱燃燒著的火焰，像是極地的極光，像是無數(shù)個小型燈塔。
秦知意微微睜大了眼。
老人看著她，然后笑著說，"有些已經(jīng)死去的人，與我簽訂了合約，他們希望能夠以另一種形式活在這個世界上，哪怕失去了記憶，哪怕沒有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哪怕是無數(shù)次被殺死被激活，也想要繼續(xù)留下。"
"于是我研發(fā)出了《黎明將至》這個游戲，這個能夠容納下他們精神意志的地方。"
秦知意右側(cè)的手顫抖起來，她將手上的那張撲克越握越緊。
"因為年紀(jì)大了，很多事情操作起來都不方便，所以我找來了這些孩子。"
老人繼續(xù)說著，門外的劉瑩瑩和陳默紛紛推門而進(jìn)。
劉瑩瑩每走一步，她的瞳孔就變得幽藍(lán)一分，像是海一樣純粹的澄澈，她身上的職業(yè)套裝迅速幻化成了潔白的長袍，面上的表情也變得肅穆無比。
陳默勾起了殷紅的唇，他撩了撩漸漸變成金色的長發(fā)，白皙的手微微拂過長袍上一朵朵接連顯現(xiàn)而出的暗金色的玫瑰。
他將一頂純黑的尖頂帽子輕輕地斜著扣在了自己的頭頂上，帽子下露出的單邊眼睛在金色長發(fā)下狹長而又嫵媚。
與此同時，秦知意手上那畫著鬼臉的撲克牌一下子從她的指尖掙脫了出來，像是一只蝶一般旋轉(zhuǎn)翩飛向門外，在門口處被人用食指和中指夾緊。
江悅抬起頭，對著秦知意笑了笑，將那張撲克牌理了理，緩緩放在自己右側(cè)的口袋里。
然后，他將食指微微抬起，抵在唇珠上，用一種極為低沉悅耳的聲音說道，"恭喜你，可愛的女士。"
恭喜你，走到了黎明的盡頭。
黎明將至。
秦知意轉(zhuǎn)過頭，老人輕輕地?fù)崦磉叺哪侵粶仨樀木d羊。
"我曾想過，將來接替我掌管這個游戲的人，一定需要堅強(qiáng)的意志，一定需要一顆足夠包容的心……"
老人笑著說，"總之，不能像劉瑩瑩這般暴躁易怒。"
莉莉絲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條裂縫，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頭偏過一邊。但是一起一伏的胸口還是出賣了她的情緒。
老人繼續(xù)說，"也不能像陳默這樣將自己的容貌看的比什么都重并且還留級掛科的小屁孩。"
嫵媚的女巫微微笑了笑，將涂著紅色指甲油的指尖拂過自己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頭兒說的是。"
他尾音微微上揚了幾分，帶著撩撥人心的意味兒。
老人轉(zhuǎn)過頭，看著門口那個依靠在門邊的男人，"更不能像江悅那樣以捉弄玩家為樂。"
帶著金邊眼鏡的男人有些無辜地聳了聳肩，他將帶著戒指的拇指抵在了紅色的懲罰卡牌上，一雙冷冷清清的眼鏡帶著疏離玩味的笑意。
"還不能像宇帥那樣玩忽職守，天天找不到人。"
電梯降低到了第一層，面孔平凡的男人緩緩走了出來。
一陣狂風(fēng)將底層的物件吹得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男人回望了一眼電梯，然后揚唇笑了笑。
接著，他微微打了個哈欠，身形猛地向后一仰，漸漸一點點地消失在了愈演愈烈的狂風(fēng)中。
最后掉落在地上的，是一本畫著鬼臉的書籍。
書籍里邊的頁面被風(fēng)吹著一頁一頁地拂過，最后一頁上的歪歪扭扭的文字寫著。
"我想，真正頂級的魔法師也不完全在于能夠擁有與全世界為敵的實力，而在于擁有這個實力后還追尋著……"
"好好地睡一個懶覺。"
老人看著秦知意，笑著說，"我的條件很苛刻，看了十幾年了，都沒挑出一個完全滿意的，但是現(xiàn)在我的時間不允許我再耽誤了。"
"所以，縱使對你還是有諸多不滿意，但是我想……"
老人將自己頭頂上的草帽取下，鄭重地交給了秦知意。
那只綿羊的耳朵一動，立刻朝著秦知意"咩咩"叫著走去。
"許多的人自從《黎明將至》開發(fā)以后，就一直在尋找著它的主系統(tǒng)，企圖通過這個主系統(tǒng)來控制這個虛擬的世界，但是，他們不會想到……"
老人微微笑了一下，目光溫和地看著那只綿羊，"最為質(zhì)樸即是最為高貴。"
"它就是黎明將至的主系統(tǒng)，是能夠控制整個游戲的主系統(tǒng)，現(xiàn)在我將它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夠好好保管。"
秦知意看著那只圍著自己轉(zhuǎn)的綿羊，她剛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