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石鎮(zhèn),位于晉國邊陲,隸屬知遠縣管轄。
鎮(zhèn)子不大,街上是土路,由于昨夜的大雨變得有些泥濘。
街上行人不多。
不過小鎮(zhèn)上的早點鋪子早已人滿為患。
牧青瑤觀察著吃早點的人,全是些粗布衣的漢子,手上遍布老繭。
這些人都是苦力。
牧青瑤想起了藏石鎮(zhèn)上有一處玉石礦,皇都里有不少玉器出自此地。
走到一處包子鋪,立刻聞到肉包的香氣。
牧青瑤看了眼冒著熱氣的籠屜,很快收回目光,保持著郡主的端莊。
可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嚕嚕直叫。
好在附近人多,沒人聽得到。
“讓個地兒。”
云缺站在一桌滿滿登登的苦力身后,聲音冷淡。
“沒看都坐滿了嗎,讓什么讓!來晚了一邊蹲著吃!”
一個精瘦的漢子回頭一瞧,頓時改口道:“呦!云哥兒!來來我這有地方,你坐你坐!”
一桌漢子紛紛起身讓座,一個不剩,在包子鋪墻角蹲成一排,捧著大碗繼續(xù)吃。
“兩屜肉包子。”
云缺坐下后,敲著桌面道。
包子鋪老板立刻將原本端給別桌的兩屜包子,送到云缺面前。
整個過程嫻熟自然,無論老板還是被截胡了包子的食客,都覺得十分正常,沒人有意見。
這種做派,在牧青瑤印象里只有皇城的那些衙內(nèi)才做得出來。
但她發(fā)現(xiàn)周圍的漢子們包括那包子鋪的老板,對云缺并非懼怕,而是一種敬意。
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
牧青瑤拿起個熱騰騰的肉包子,咬了一小口。
很香。
小郡主品味著第一口包子的香甜之際,云缺那邊已經(jīng)半屜進肚了。
“他們家包子在鎮(zhèn)上味道一絕,每天只賣固定數(shù)量,賣沒了就得等明天,你這種吃法,活該餓肚子。”
云缺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盯著牧青瑤面前的那屜包子,兩眼放光,餓狼一樣。
牧青瑤立刻護住自己的包子,加快了速度。
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解,身為郡主,怎么會出現(xiàn)護食這種舉動?
實在太失態(tài)了。
可包子真的很好吃……
鎮(zhèn)上有一條布衣巷,住著的都是窮苦人家。
巷子盡頭是一個小小的宅院,半人高的破墻,一間老舊小屋,修建得前高后低,房門上寬下窄。
小院里干干凈凈,墻角長著矮小的白色野花。
這里是云缺的家。
走進小院的時候,牧青瑤有一種走在靈堂里的感覺。
屋門前,云缺停住腳步。
“我到家了,你若沒地方去,可以住在這里,不過時間不能太長。”
“我可以付錢,我也不在意名聲,你不用顧慮太多。”牧青瑤道。
“不是你在不在意的問題,是我在意。”
云缺皺著眉道:“你要住個一兩天,鄰居街坊會認為我?guī)Щ貍€窯姐兒,你要住得時間長了,他們會以為我?guī)Щ貋韨€媳婦兒,過陣子你走了,我的名聲怎么辦,跟別人說媳婦跑了?”
牧青瑤愣了一下,居然無言以對。
“云老弟!你可算回來了!”
院外傳來一聲大吼,闖進個中年漢子,穿著官差的衣服。
來者是藏石鎮(zhèn)的捕頭,武大川。
武大川火急火燎的來到近前,道:“出事了!縣令老爺多了個閨女!”
“好事啊,什么時候吃席,老規(guī)矩,三道菜之后朝墻外咳嗽五聲,三長兩短。”云缺道。
牧青瑤聽得奇怪,問道:“為什么要咳嗽五聲,非得在三道菜之后?”
武大川脫口而出:
“因為三道菜之后是東家最忙的時候,寫賬的方面大多會疏忽,說白了,就是白吃的最佳時機……嗐!不是生了個閨女,而是多了個和小翠兒一模一樣的女兒!縣令老爺家出了詭案啊!”
聽聞雙子詭案,小郡主好奇起來,眨了眨明媚的眼眸望向云缺。
牧青瑤好奇的不僅是案子本身,她更好奇為何衙門里發(fā)生詭案后,捕快不自己破案,反而先來找云缺。
云缺懶洋洋的道:
“多個閨女不是挺好,將來雙份兒的彩禮,縣令老爺那么貪財肯定收到手軟。”
武大川苦著臉道:
“還手軟,現(xiàn)在縣令老爺是腳軟,都要站不穩(wěn)了!云老弟你趕緊去瞧瞧吧,等著你救命呢。”
云缺道:“武兄說笑了,吃飯的時候找我肯定到,這種詭案聽起來就嚇人,我又沒有一官半職,平頭百姓一個,這種事還是躲遠點為好。”
武大川:“云老弟可不是平頭百姓!你也是衙門的人吶,縣令老爺前兩年不是才提攜你么,現(xiàn)在和我一樣都是衙役!”
云缺道:“你我能一樣么,你是捕頭,一個月少說十兩銀子的俸祿,縣令老爺提攜我當個仵作,沒俸祿不說還得和尸體打交道,驗一具尸才一百個銅錢,十具尸體一兩銀子,想要追上你的俸祿,藏石鎮(zhèn)至少一個月得死一百人才夠,一年死一千多人,十年……”
武大川:“別、別十年了!照這么死下去,沒兩年鎮(zhèn)子上的活人都得搬走。”
牧青瑤終于聽明白,云缺原來還有個差事,是鎮(zhèn)上的仵作。
在大晉國,仵作雖然隸屬官府是衙役,但沒有任何官職可言,驗尸拿錢,說白了就是臨時工一個,與巡夜的更夫,養(yǎng)馬的馬夫,燒飯的伙夫一樣。
而且仵作這行當很難找到人。
畢竟和尸體打交道,正常人哪有不忌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