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騫北輕飄飄看了她一眼, 沒再說話。
江漫也沉默下來。
她靠在窗邊, 看著外面的城市夜色,想到許慎行,忽然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想什么?是驚訝她也未能免俗, 最終投入了程騫北這種人的懷抱?還是對她能拿下寧冉都拿不下的男人,而感到不可思議?
總之,一定很震驚就是了。
說起來, 這世界也真是太小了, 好像中了什么詛咒一樣,繞來繞去還是他們幾個人。
“你笑什么?”程騫北聽到她低低笑聲,問。
江漫看著外面,頭也不回道:“就是覺得有點好笑。”
程騫北冷嗤一聲:“見到許慎行就這么好笑?”
江漫愣了下,點頭笑道:“是啊!想到他以為我們結婚了,就還滿好笑的。”
程騫北看著前方的路況, 過了片刻后, 也笑了:“確實挺好笑的。”
他說完這句,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好在這一年來, 兩個人相處時,本來就交流不算多, 現(xiàn)下各有所思,倒也不算尷尬。
江漫的公寓離學校不遠,不過半個小時就抵達。
程騫北將車子開進小區(qū), 一直開到單元樓下。等車子停好后, 江漫解開安全帶, 朝他揮揮手:“謝謝啦!”見他也要解安全帶,又趕緊道,“我今天有點累,想一個人好好休息休息,你回去吧,改天再聯(lián)系你。”
程騫北放在安全帶上的手頓住,轉頭看向她,臉色明顯有些不大好。
江漫視而不見地朝他笑了笑,打開車門下車,正舉起手彎身隔著窗戶,再次道謝告別,程騫北已經(jīng)轉過頭啟動車子。
不等她反應過來,車子飛速掉頭離去,只給她留下一團嗆人的尾氣。
江漫將抬在半空的手放下,轉頭看向那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車輛,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來。
也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怔怔然。
回頭再看,她好像都有點沒反應過來,自己和本來毫無交集的程騫北,怎么就發(fā)展成了現(xiàn)在這種關系?
若是時間倒退三年,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在未來與這個男人糾纏在一起。
當然,也不算糾纏,他們彼此對這段關系的走向,從一開始都心照不宣。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慰藉,而他也只是要一個不會給他添麻煩的伴侶。就算兩人真的有那么一點類似于感情的東西,那也是因為相處中的融洽和舒適,以及荷爾蒙點燃的類似于男女之情的東西,而非愛情。
她和程騫北之間沒有愛情,她一直都很清楚。
一直到那輛車子徹底消失,江漫才慢悠悠轉身上樓。
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年的事。
許慎行離開后,她正式進入了電視臺是上班,除了偶爾在媒體上看到程騫北的名字,她沒再見過他,一切仿佛都已經(jīng)徹底過去,她開始了屬于自己的全新的人生。
她畢竟剛剛畢業(yè),還是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雖然對感情這種事暫時沒什么興趣,但并不影響她對生活的熱愛。
一個成年人的人生,感情在很多時候,并沒那么重要。新工作新伙伴,一切對于二十出頭的江漫來說,都足以讓她覺得生活還很美好。
直到三個月后,她家里突逢變故。
江家在本城郊區(qū)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工廠,早年實業(yè)好做,倒也風光過一陣,江漫四舍五入也算是個小富二代。只是這些年經(jīng)濟格局大變,實業(yè),尤其是江家那種小生產(chǎn)企業(yè),每年倒掉了一批又一批。雖然家里工廠勉強還能維持,但除去成本開銷,利潤已經(jīng)微乎其微,可小企業(yè)家也有小企業(yè)家的責任,工廠上百員工還得靠著這份工作吃飯,所以再艱難,江父江母也沒想過放棄。
江漫自己因為也是學經(jīng)濟的,進了財經(jīng)欄目工作,閑暇也會幫父母一把。也不知是運氣還是什么,剛畢業(yè)幾個月,竟然一口氣給家里工廠聯(lián)系上了好幾個大單子。若是順利完成,也能讓上百個員工過個好年。
哪知就在工廠如火如荼趕工時,廠房房東忽然急需資金周轉,要和父母解約將廠房賣掉。
因為廠房已經(jīng)租了十幾年,江父江母和房東關系也一直不錯,后面幾年的合同根本沒按市面上的各種條款走,大都是口頭協(xié)議。
江家二老哪料到房東會來這么一出,而且當時買主已經(jīng)找到,只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要么出同樣的錢將廠房買下,要么搬走。
搬工廠和搬家不一樣,不是叫上搬家公司打個包就行的。工廠搬遷就意味著得暫時停工,等找到新廠房,加上設備搬遷安裝,再到重新開工,前前后后所要花費的時間,難以估計。而正在趕工的幾份訂單,眼見著要陸續(xù)交貨,一旦延緩,就得賠償對方的損失。
小企業(yè)經(jīng)不起這個折騰。
也就是說,為了不影響生產(chǎn)和交貨,江家唯一的方式,就是將廠房買下來。
廠房總價一千五百萬,不能按揭。
江家積累多年,總資產(chǎn)肯定不止這個數(shù),但大都是無法短時間變現(xiàn)的房產(chǎn)股票和基金,能在一個月內(nèi)拿出的現(xiàn)金,包括去銀行申請大額貸款,也離一千五百萬差得太遠了。
可一旦無法買下廠房,也就意味著江家離破產(chǎn)不遠了。努力二十來年的事業(yè),會在一夕間化為烏有。
江漫作為一個月薪幾千的社會新鮮人,哪里去幫父母湊這一千多萬的巨款?
當時她也是病急亂投醫(yī),找了幾個在節(jié)目里接觸的投資人,希望他們能給父母的工廠注資。一千萬對于大部分投資者來說,不是什么大數(shù)目,但是讓他們?nèi)ネ度漳何魃降男∩a(chǎn)企業(yè),無疑會讓人覺得是個笑話。
江漫也算半個商業(yè)圈的人,她自己都覺得像笑話。
她就是在這種焦頭爛額的狀況下,再次遇到程騫北的。
那時已經(jīng)秋末初冬,離八月份的那一夜過去了三個月。如果不是偶遇,因為這段時間的忙碌和壓力,她幾乎已經(jīng)徹底忘掉了這個人和那混亂一夜。
那天傍晚,她邀請了一個投資人一起吃飯。其實她知道希望渺茫,但人家能答應自己的邀請,她就已經(jīng)很滿意了。
結果自然如預期的那樣。
那位投資人聽她說完,笑著道:“江小姐的意思,其實說到底,就是讓我?guī)兔ν顿Y買下一個廠房對嗎?因為江小姐家的工廠并沒有任何投資價值不是嗎?”
江漫硬著頭皮道:“實業(yè)的利潤雖然比不上新興產(chǎn)業(yè),但很多新興產(chǎn)業(yè)還得依托實業(y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實業(yè)其實是商業(yè)命脈之本。而且廠房也算是房地產(chǎn),我想李總也知道,現(xiàn)在投資房地產(chǎn)基本上沒有任何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