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愛妃伺候孤？”太子又問，滿眼笑意。
史瑤只顧得不好意思，沒有看到太子眼中的促狹，聽他這么說，不由自主地想到先前發(fā)生的一幕幕，臉更紅了，像火燒似的。
“不想伺候孤？”太子使勁抿抿嘴，就怕不小心笑出聲。
史瑤猛地抬頭道：“沒有。”
“嗯，那孤就不喊藍(lán)棋進(jìn)來伺候了。”太子枕著雙手，躺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史瑤。
史瑤明知道他口中的“伺候”和先前的“伺候”不一樣，還是忍不住臉紅，不敢再看太子，掀開被褥就想去找衣裳。渾身一僵，她，她一絲/不掛？？
早先史瑤說她沒談過戀愛，太子不信。剛剛兩人發(fā)生關(guān)系時，史瑤羞都不敢看他，太子也不大信她純?nèi)绨拙I。
現(xiàn)在看到史瑤身上爬滿雞皮疙瘩，這是假裝也裝不出來的，太子不但信她上輩子沒談過戀愛，還覺得她連男人的手都沒碰過，也不好再逗她，抓住她的胳膊，拿起被褥裹在她身上，“又想生病是不是？”
史瑤身上暖和，心里也跟著一暖，看到不知何時坐起來的太子，赧然道，“謝殿下。”
“你是得謝謝孤。”平日里有宮女宦者伺候，太子自己也會穿衣，光溜溜赤著腳把扔的到處都是的衣袍翻出來穿上，就去給史瑤找衣裳。隨后才問，“孤現(xiàn)在喊藍(lán)棋進(jìn)來？”
史瑤拿著曲裾的手一頓，下意識低頭看看自己，已穿上里衣，點(diǎn)點(diǎn)頭“嗯”一聲。
太子見她一副小女人樣兒，不禁搖頭，很想問你這女人究竟有多少面？肚子咕咕叫起來，太子臉一熱，沖外面喊，“杜琴，擺飯。”
倆人早上沒用飯，太子一說“飯”，史瑤不禁咽口口水。洗漱后，史瑤坐到太子對面也顧不上尷尬。太子也顧不得說話，倆人狼吞虎咽一通，太子放下箸，史瑤放下勺，夫婦二人抬頭看到彼此油光锃亮的嘴巴，不約而同地笑了。
“殿下笑甚？”史瑤面對太子，總?cè)滩蛔∠胨吞右延蟹蚱拗畬?shí)，被他看得很是不好意思，就率先開口。
太子也不知道笑什么，想笑就笑了，“你嘴角有一粒米。”
“在哪兒？”史瑤抬手就擦。
太子睜眼說瞎話，“掉了。”隨即漱漱口，“孤去長信宮了。”穿上履，起身走到門口，突然一頓，也沒回頭，說一句“孤晚上過來”，就消失在門口。
史瑤抿嘴笑笑，讓宮人把飯菜撤下去，洗漱一番就去偏殿看望三個孩子。
小哥仨聽奶姆說外面下大雨，又隱隱聽到父母還沒起來。小哥仨認(rèn)為雨太大，太子無法出門，就和史瑤睡起懶覺。小哥仨又覺得雨勢小之前，太子和史瑤不會來看他們，吃飽了，哥仨不約而同地閉眼睡覺。
史瑤到偏殿，仨孩子睡的很香，史瑤喊兩遍沒喊醒就不喊了。給三個兒子掖掖被角，史瑤就回去了。
晚上酉時三刻，太子回來，史瑤就吩咐宮人擺飯。
太子洗洗手，走到方幾前看到六碗六盤，其中幾個他還不認(rèn)識，好奇道，“又做新菜了？”
“不算新菜。”史瑤把箸遞給太子，“妾身看到庖廚里有魚，廚子說得有十斤。”實(shí)則五斤多一點(diǎn)。史瑤乍一聽廚子這么說，打算叫廚子做全魚宴，到盛魚的水缸里一看才知道她想多了，“妾身就讓廚子把魚頭和豆腐一塊燉。這個魚刺少，紅燒一碗，剩下的都用油炸了。魚里哪怕有刺也被炸酥了。”說著話夾一小塊炸魚放到太子面前。
史瑤來之前，太子吃魚只吃烤魚，水煮的魚不吃肉只喝湯，除了怕被魚刺卡住，還嫌吃魚麻煩，“你吃過？”
“吃了一塊。”史瑤道，“味道不錯。炸魚外酥里嫩，比水煮的魚肉還要嫩。”
太子抬眼看她一下不大信，一口下去，金黃的表皮裹著白嫩的魚肉，又香又鮮，細(xì)嚼之下還有別的味道，不禁問，“魚肉上面裹的這層是何物？”
“面啊。”史瑤說出來，突然想到，“攪面糊的時候，妾身叫廚子放四個雞蛋。”
太子忍不住咽一口口水，“難怪孤覺得面味不大對。”
“那殿下真厲害。”史瑤有些意外，換作她除了覺得好吃還是好吃，才不會注意到這點(diǎn)細(xì)節(jié)，“殿下，妾身家鄉(xiāng)的醫(yī)者說，油炸的東西，重油重鹽的東西都不可多食。”
太子手中的箸一轉(zhuǎn)，拋棄炸魚，轉(zhuǎn)向清炒蘿卜絲，“吃多了會生病？”
“妾身家鄉(xiāng)的病五花八門，妾身說名字殿下也不知道。妾身簡單說一下？”看向太子。太子點(diǎn)點(diǎn)頭。史瑤才說，“有的人正吃著飯或正在做事，突然死掉了，就是因?yàn)橛望}吃太多，身上的血太粘稠，把血管堵住了，血流不通人就會死。”說著話伸出手，“殿下，這里就是血管。”
太子看過去，問道，“血管？”
“是的。”史瑤道，“妾身以前說開膛破肚對妾身家鄉(xiāng)的醫(yī)者來說是小事，妾身說的是真的。比如孩子生不出來，醫(yī)者就會在肚子上切一刀把孩子拿出來。然后把切口縫上，產(chǎn)婦歇息幾日就可下地走動。”
太子瞪大眼，不敢相信，“這么神奇？”
“是呀。”史瑤心想發(fā)展了兩千多年，滄海都變成桑田，巍峨漢宮都變成一抔黃土，不神奇也對不起你們這些先人，“不過妾身說這些并不是為了夸自己的家鄉(xiāng)，是希望在吃食上殿下能聽妾身的。”
太子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道，“以后你吃什么，孤吃什么。”
“謝謝殿下信妾身。”史瑤滿心歡喜，給太子夾一塊魚肉，“殿下，魚鰓邊的肉沒有刺，還最為鮮嫩。”
以往廚子做魚是直接把魚頭扔掉。太子先前還想問魚頭有什么好吃的。聽史瑤這么說，太子輕輕夾一塊魚鰓肉，不禁睜大眼，“還是你會吃。”@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史瑤就當(dāng)這是夸贊，隨后給他盛一碗魚湯，嘴里忍不住說，“多吃魚肉，健康長壽。”
“噗！”太子樂了，“你這話要講給父皇聽。”
史瑤笑道：“殿下可以講給父皇聽。”
“改日再說。”太子道，“父皇這幾日挺忙，即便又有人舉薦術(shù)士，父皇也沒工夫見。”
史瑤：“秋收過了，冬麥也都種下去了，還有何可忙？”說著，突然想到劉徹的謚號孝武皇帝，“又要打仗？”
太子夾菜的手一頓，猛地直視史瑤，冷冷道：“聽誰說的？！”
“猜，猜的。”史瑤哆嗦了一下，怯怯地說，“妾身猜對了？”
史瑤整日呆在宮里，是沒機(jī)會接觸別人，太子想到這一點(diǎn)，斂下眉眼，“孤知道你對許多事很敏感，在孤面前你想什么說什么，到外面萬萬不可亂猜。”怕她不放在心上，“父皇是有這個打算，還沒定下來。要是從你口中傳出去——”
“不會，不會。”史瑤忙說，“妾身在母后那里都是母后問什么，妾身說什么。母后不問，妾身就跟她聊飯菜。”
太子點(diǎn)頭，“這個可以隨便說，不過，說的時候也要記住別一禿嚕嘴把你的家鄉(xiāng)說出來。母后雖不是魯?shù)刂耍仓吏數(shù)氐娘L(fēng)俗。”
“謝殿下提點(diǎn)，妾身謹(jǐn)記。”史瑤暗暗舒一口氣，不斷警告自己，以后可不能亂說，哪天禿嚕出“漢族”倆字，太子又得審她，到那時候就全交代了，“殿下，喝湯吧。”
太子微微頷首，端起鮮嫩的魚湯，一口熱湯下肚，頓時覺得渾身通暢。翌日早上在宣室殿見到衛(wèi)青，太子就把魚頭燉豆腐的食單給他。
劉徹出來，不巧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太子和衛(wèi)青的小動作，不禁冷哼一聲。下朝后，劉徹就把太子留下，沒容太子開口就先問，“你宮里昨日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父皇怎知——”太子說著，心中忽然一動，期期艾艾地問，“父皇看見了啊？不是兒子有意欺瞞，是怕父皇不屑吃。”
劉徹瞥他一眼，“你可以吃，朕不能吃？朕還是你父親嗎？”
“當(dāng)然是。”太子忙不迭道，“真的，孩兒昨日吃的不是什么美食，只是魚頭和豆腐。就是淮南王劉安做出的豆腐。”
劉徹挑眉，“只有這一個？”
“是的。”太子想到一件事，“父皇，淮南王劉安做的豆腐很嫩，孩兒宮里的人做好豆腐，又在豆腐上面放一些東西把豆腐里面的水?dāng)D壓出來，豆腐就變得很硬，可以燉著吃也可以炒著吃。
“孩兒宮里的廚子還說豆腐渣可以和菜一塊炒著吃。豆腐腦和豆?jié){，父皇也喝過。孩兒就在想日后準(zhǔn)備糧草時要不要多買些豆子。”
豆腐可以當(dāng)菜也可以當(dāng)粥，劉徹心中一動，不吝夸贊，“你這個主意不錯。朕明日和仲卿商議一下。”
“那父皇還有別的事嗎？”太子問。
劉徹正想說沒有，話鋒一轉(zhuǎn)，“把那個魚頭豆腐寫給朕。”
“孩兒不知道做法。”劉徹臉色驟變。太子劉據(jù)慌忙說，“給舅父的竹簡是太子妃寫的。”
劉徹冷哼一聲，“她倒是孝順。”
她是孝順，只是不敢孝順你。太子劉據(jù)心中腹誹，嘴上說，“父皇若不嫌棄，孩兒這就回宮叫太子妃把做法寫出來？”
“那你還不快去！”劉徹朗聲道。
劉據(jù)呼吸一窒，看了看他父親劉徹，最終什么也沒說，行了禮就回長秋殿。不但把魚頭豆腐的做法寫上，還標(biāo)明魚鰓肉最為鮮嫩，隨后又把紅燒豬肉的做法一并寫上。
太子劉據(jù)親自送到宣室，不忘告訴劉徹魚肉可多食，豬肉不可多食。理由自然不是史瑤說的血液凝固，而是說魚肉干凈。
魚生活在水里，吃的都是水草，有的是吃小魚小蝦。劉據(jù)不說，劉徹還真沒想到這一點(diǎn)。劉據(jù)一說，劉徹后來就經(jīng)常吃魚喝湯，哪怕知道豬肉很是美味，也極少食豬肉。
這么一說就遠(yuǎn)了。
十月十二日，休沐日，這一天天氣極好，太子抱著二郎和三郎，史瑤抱著大郎坐在廊檐下聽太子讀《禮記》，鄂邑公主府來人了。
太子和史瑤都忘了鄂邑公主。門房說完，史瑤才起來，鄂邑公主邀太子去她府上，便問太子，“殿下去嗎？”
“帶他們仨一起？”太子反問。
史瑤覺得沒必要了，看看懷里睜大眼看著她的大郎，想一下，“殿下問問他們要不要出去玩？”
太子指著外面，對三個兒子說，“父親帶你們出去玩好不好？”怕仨孩子聽不懂，還站起來抱著二郎和三郎往外走兩步。
大娃“哇哇”叫起來，別走了，我們不傻，聽得懂。
太子聽到大郎的聲音，笑著回過頭，“孤沒走。”到史瑤身邊，命奶姆去收拾仨孩子的東西，就對史瑤說，“你和孤一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