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太子沒動,史瑤放松下來,伸出腳就想給他一下,伸到一半連忙收回來,暗暗警告自己,爽了一時,丟了小命,必須忍住,忍住。渾然忘了太子教她禮儀時曾說過,他睡覺從不亂動,晚上躺下時被褥什么樣,清晨起來還是什么樣。
史瑤也就沒看到背對著她的太子雙目清明,沒有一次困意。
翌日清晨,史瑤醒來天已亮,習(xí)慣性像往常一樣,蒙上頭睡個回籠覺,猛地想到昨晚的事,霍然起身,問守在屏風(fēng)旁邊的人,“阮書,殿下呢?”
“殿下出去了。”阮書趨步而至,“太子妃起嗎?”
史瑤不想起來,可她身體已無大礙,還睡到日上三竿實在說不過去,“起吧。”掀開被褥站起來,“殿下走多久了?”
“剛走。”阮書道,“殿下走時說,太子妃的身子還未痊愈,命婢子們不準(zhǔn)打擾太子妃睡覺。”
整理頭發(fā)的手一頓,史瑤抬起頭問,“除了這點,殿下有沒有說別的?”
“殿下沒對婢子說。”阮書想了想,“婢子在屋里聽到殿下好像對杜琴說,大將軍明日晌午過來用飯,婢子聽得不大清楚,這事還得問杜琴。”
史瑤挑了挑眉,“去把杜琴給我找來。”
“那叫閔畫和藍棋伺候太子妃梳洗?”阮書試著問。
太子和史瑤最近這段日子不喜歡宮女和內(nèi)侍在屋里,阮書剛才立在屏風(fēng)邊還是太子走時交代的。這會兒屋里只有史瑤和阮書兩人。
史瑤微微頷首。阮書到門口把侯在廊檐下的藍棋、閔畫以及幾個小宮女叫進來,就去找杜琴。
片刻,杜琴就隨阮書一道來了。史瑤梳洗過后,前去正殿用飯時才問,“殿下走時怎么說的?”
“啟稟太子妃,殿下說,鐵鍋做的飯和陶甕煮的味道不一樣,也不知道大將軍喜不喜歡,就想請大將軍過來嘗嘗鐵鍋做的菜。”杜琴實話實說,“殿下還說,殿下告訴了太子妃明日做哪幾道菜,太子妃醒來后會告訴奴婢,然后奴婢叫廚子先做一遍,以免明日做不好。太子妃忘了?”
史瑤又忍不住擱心里把太子全家不包括她和她的三個兒子問候一遍,“殿下跟我過明日吃什么,沒說請大將軍過來用飯。”停頓一下,又說,“可能是臨時起意。”
鐵鍋昨日才到,無論是太子忘了,還是臨時起意,杜琴都沒懷疑,“太子妃,是現(xiàn)在跟奴婢說做哪幾道菜,還是晌午再說?”
“晌午吧。”每日清晨太官令都會使人送來新鮮蔬果,史瑤根本不知道今天庖廚里有哪些東西,“殿下說大將軍的時候,沒提到皇上和皇后?”
杜琴回想一下,“沒有。只提到大將軍。”
“那我知道了。”史瑤原本打算吃過飯去看孩子,太子給她找這么一個活,只能先去庖廚里看看都有哪些東西。一見不但有山薯、黃瓜、白菜、胡蘿卜和魚肉,還有幾樣史瑤不認(rèn)識的青菜,史瑤就先詢問廚子他們以前怎么做的,然后才說,“殿下只和我說四道菜,我總覺得四道菜有點少,應(yīng)該再加幾道菜,我回房想想。”說著就轉(zhuǎn)身往外走。
史瑤回到房里就拿出空白的竹簡,按照記憶寫下醋溜白菜,炒青菜,紅燒整魚,排骨湯,黃瓜炒蛋和羊肉燉胡蘿卜的做法。放下筆,想到劉家人喜歡面食,史瑤又寫一道紅燒羊肉面當(dāng)主食。
庖廚里的廚子和杜琴都不識字,史瑤寫好就拿著竹簡去庖廚,念給一眾廚子聽,讓他們用自己的法子記下來,史瑤就去偏殿看兒子了。
原本史瑤是打算把太子昨晚和她同榻而眠的事說給三個孩子聽,話到嘴邊史瑤又咽了回去,她總覺得一旦說出口,三個兒子包括膽子最小的二郎都會嘲笑她。
給兒子念一會兒《小戴禮記》,又和他們仨講講劉家有哪些親戚,史瑤就回房了。然而,到房里還沒坐下,就看到藍棋趨步進來,“何事?”
“稟告太子妃,皇后身邊的云圓來了。”
史瑤張嘴想問,她來干什么?猛地想到,“宣她進來。”
“諾。”藍棋退出去,片刻,帶著一個二十來歲,圓圓的臉,身形微胖的女子進來。
史瑤并不知道云圓是誰,聽到腳步聲看過去,一看是昨日她到椒房殿時,跪坐在皇后身側(cè)的那名宮女,瞬間明白此人是皇后的心腹。
昨日在椒房殿史瑤屏退左右,就是不希望除了她、衛(wèi)長和皇后以外第四人知道她們?nèi)撕现\陷害欒大。史瑤想知道皇后有沒有對云圓說,假如皇后把這事告訴身邊人,史瑤絕對不會裝病幫衛(wèi)長,“皇后叫你來有什么事?是不是想三個皇孫了?”
“稟告太子妃,不是。”云圓道,“皇后沒說什么事,皇后給婢子一卷竹簡,說太子妃一看便知。”說著從袖筒里抽出一卷用白色的布包著的竹簡。
史瑤見狀,笑了,“我知道了。回去跟皇后說,我會認(rèn)真看。”
“諾。”云圓退出去。
史瑤就拆開竹簡,看到上面只寫一句話,“兩日后事定。”不禁搖頭失笑,不愧是失寵多年還能贏得皇帝劉徹尊重的女人,這份小心謹(jǐn)慎,整個后宮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