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幸覺得自己沒那么好,宮冉憑什么這么喜歡他?
“怎么了。”余幸一直沒說話,宮冉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跟他說了許多“余學長”的事。
你掏心窩子的話,別人并不想知道,宮冉之前就把余秘書當成余學長的代替品,現(xiàn)在又跟他說單項暗戀的八年,這很不尊重人。宮冉不是沒告誡過自己,可許是眼前人給他奇妙的熟悉感、跟他在一起太舒服,所以總?cè)滩蛔 ?
余秘書成了他唯二可以透露脆弱的人。
“對不起,我說多了。”宮總裁道歉,余幸依舊沒反應(yīng),相比吐露心聲一身輕的宮冉,他現(xiàn)在是一團亂麻、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他應(yīng)該希望宮冉放下他才對,不管是從前的還是現(xiàn)在的,都曾一度想跟他劃清關(guān)系,而宮冉也確實做了許多越余幸底線的事,但聽宮冉小心翼翼的說著喜歡、他心里又莫名踏實。
余幸覺得自己自私極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舍不得放下跟宮冉的羈絆,不得不承認早就發(fā)現(xiàn)的事實:像宮冉依賴他一樣,他也依賴著宮冉。
先前的世界孤家寡人久了,看似獨立的人、其實無比渴望被需要,而宮冉滿足了余幸這種需求。
電視沒開,窗簾合著、看不見夜景,異常安靜的客廳能聽見人眨眼的聲音,余幸默了半晌,腦海閃過千萬種想法,他發(fā)現(xiàn),即便到現(xiàn)在,他希望留在這個世界的原因里還是有宮冉的存在。
——真是要瘋了。
余幸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宮冉的喜歡太沉重了,壓得他眼眶發(fā)紅、透不過氣,而后者似乎也怕他多說、改變自己主意。
畢竟同樣的話,從余幸嘴里說出來、他格外能聽進去。
宮冉起身,走近余幸跟前,后者心緒起伏、慌張后退兩步,就被人家抓了左手、剖開拳頭,塞了什么進去。
又是檸檬糖。
宮冉想用糖堵住他的嘴?
“最后的了。”余幸翻開掌心,就聽宮冉這么說,“我沒想趕你,只是明天開始,你恢復自由。這房子是你的,我一會兒會通知律師,把約定的劃分好、盡快給你看。”
看眼時間,宮總裁找到了自己平日蓋得小薄毯,“今晚,我借宿,睡沙發(fā)。”
“不用了……”握住檸檬糖,余幸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一個人,不需要這么大的房子。你……幫我在D市找一套吧。”
“D市?”
“恩,我以前的家在那里。”
總裁點頭應(yīng)下,秘書交代完就轉(zhuǎn)了身,既然宮冉把樓上臥室讓給了他,余幸也沒客氣。可他才剛邁上臺階,就聽身后宮冉說了聲“謝謝。”
直覺明天醒來不會再看見他,余幸攥緊了手里的糖,想回聲好好照顧自己,又開不了口,最后疾步回了臥室。
房子隔音效果很好,窗簾也遮光,可余幸一.夜未眠,翌日清晨,宮冉也果然如他預料一般消失不見。
將耗電關(guān)機的手機重開后,才發(fā)現(xiàn)那人的消息。余幸獲得了宮冉家的無限使用權(quán),同時,也獲得了律師的聯(lián)系方式。
看樣子,那位總裁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余幸下樓逛了一圈,衣帽間里、宮冉的東西都沒了,打掃的人清理的很干凈,連余幸的心也跟著空成一片,莫名其妙的、看著桌上一如既往擺滿的飯菜,凝在眼眶整晚的溫熱又一次匯聚。
如果可以,他很想坦白自己的身份,他想告訴宮冉他眼前這個余幸就是八年前的那個。他想知道宮冉會有什么反應(yīng),也好奇自己會有什么反應(yīng)。
然而,坦白身份后會有系統(tǒng)的遣送懲罰,宮冉會因此怨恨他是小,讓那人再看著他離開一次,太殘忍了。
他們相互需要著,分不清是誰離不開誰更多些。以前余幸總批判宮總裁情商低,現(xiàn)在經(jīng)昨夜那人坦白,他發(fā)現(xiàn)宮冉其實把一切都分的很清楚,雖然年少時任性了些,但那時候他的很多想法就前所未有的成熟。
沒什么食欲也堅持吃完了飯,受過腸胃炎的折磨、余幸不想再試第二次,剩下的時間,他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在此之前,自己收拾了碗筷又打掃了衛(wèi)生,還在廚房煮了一鍋粥,這把下午來做飯的阿姨嚇一跳。
一個人吃不了多少,沒辛苦阿姨再做,反正他晚上喝粥就夠了。送走人后重新坐上沙發(fā),身邊充電的手機卻忽然震了一下。
說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余幸還是速度極快的抓起來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尹韻臣的消息后,情緒黯淡了下去。
尹韻臣說,為了配合主角的行程、電影這周末就舉行開機儀式,他的形式試鏡也跟著提前到了明天,所以特意發(fā)消息跟余幸說明、上次他委托的事取消。
盯著屏幕看了半晌,余幸把電話撥給了尹韻臣,對面似乎也在等他回消息,剛一通就接聽了。
小明星接到余秘書電話很興奮、聲音都帶喜悅,畢竟在他眼里、余幸忙的很,“余哥?你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
“因為收了消息,打電話問比文字回更快。”聽見尹韻臣清亮男聲,余幸浮躁的心稍平和了些,他現(xiàn)在急于找事干,否則會不安亂想,并一直死循環(huán)下去,“明天的試鏡,你找到人跟你一起去了嗎?”
“我……沒有啊。”明明有兩個助理一個司機陪同,尹韻臣也堅定地搖了頭。
其實在宮冉照扶下,尹韻臣已經(jīng)在私下見了自己當家的舅舅,這一輩可沒前一輩的那種迂腐的觀念。尹舅舅知道過世的妹妹有私生子,不過他也一直以為那孩子死了。怎么都是妹妹唯一的血脈,尹舅舅早認回了尹韻臣,只礙于對方想在自己功成名就后再回家、不丟媽媽的臉,這才一直沒公布。
“那明天,我陪你去試鏡吧。”聽尹韻臣還沒安排,余幸松了口氣,他總算為自己找了點兒事干,而另一頭小明星聽了難以置信:“余哥你明天不上班嗎?還是說你有假了?”
“算……是吧。”
沒打算把煩心事倒給尹韻臣,他兩人還沒熟到那種地步,后者也識趣沒多問,反正余幸能答應(yīng)陪他一起出去就夠了。
試鏡是在上午,聽出余秘書情緒有低落,尹韻臣估摸著他是有什么糟心事、才跟宮冉請假散心的,便順道問了對方下午安排,并試著約了午飯。
A市認識的人不少,但工作日沒一個閑著的,思來想去、能約的也就尹韻臣一個,吃飯時、旁邊有個說話的,心情就不會那么悶,余幸當然答應(yīng)了。
掛斷電話,又是一.夜無眠,就算眼睛閉著也不能入睡,除了穿回去的那幾天,他從來沒有這么浮躁過,床上翻來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吃完東西準備赴約時,又接到了陌生電話。
這次……是宮冉找的律師。
聽對方說話有多官方就知道那人有多專業(yè),辦事效率也極快,這才一天過去,什么都準備妥當了。
聽律師說,宮冉已經(jīng)看過還簽字了,要是余幸這邊過稿,那合約能直接生效,不行的話,還能找他做修整。
總而言之,宮總裁沒打算跟他當面談,全權(quán)交律師協(xié)調(diào)了。
余秘書需要的不多,金主總裁都知道,完全是一趟買賣,根本沒什么好協(xié)商的,因律師說要盡快處理,余幸就跟他說了自己上午要陪尹韻臣去的地方。
其實這事早定下來對二人都有好處,宮冉一刀切了他不該有的心動,余幸也能早點回D市。
時間總會撫平傷口,何況那里有他的家和他熟悉的一切,成年人了,很快就能重新適應(yīng)。
屬于余秘書的車照舊停在地下,在余幸短暫逗留期間,他的生活起居都被宮冉貼心的安排好了。驅(qū)車駛離車庫,到約好的地方載了等候已久的尹韻臣,對方坐上副駕駛,進了車視線就沒離開過余幸,談話中透露自己第一部戲進展相當成功,并表示出對新角色勢在必得的樣子,興致很高。
穿越者出現(xiàn)、錯開劇情后,主角受一切順風,除了偶爾有主角光環(huán)帶來的各種小麻煩外、生活很愜意,但主角攻……似乎比書里寫的受折磨多了。
沒把情緒都寫臉上,聽尹韻臣在旁邊絮絮叨叨、慷慨激昂的,余幸也跟著揚了嘴角,稍微撇開了那一茬糟心事。
只看過校園劇的劇本,思來想去,余幸都對尹韻臣第二部戲沒印象,還是后者自己說了是古裝武俠,可……書里面凄凄慘慘的主角受演的都是現(xiàn)代劇、從沒接過古裝戲啊。
劇情好像又錯亂了,不知道這次,世界線會通過什么方式把它圓回來。
車行至目的地,角色早就定了,比起試角色、來試妝容、服裝更貼切。
古裝造型準備功夫長,尹韻臣化妝的時候拉著余幸不讓走,后者人生地不熟的,也沒什么去處,看化妝師左一下右一下的給尹韻臣修容也是種消遣。
尹韻臣的熒幕首秀是電影戲份最重、最搶眼的配角,稱一句男三號也不為過,是男二的弟弟、武俠世界某大家的小少爺,也是男主的小弟,人物性格活潑討喜也不難塑造,就是下場慘了點,為護男主、在電影中間部分領(lǐng)了便當,就此使男一男二同心、掀起一波轟轟烈烈的復仇熱潮。
從頭到尾,尹韻臣都沒被世界劇情線影響太多,在宮冉指引下找回生母后,他有了底氣、不再自卑,說話也沒像之前那般磕絆、懦弱了。小明星自尊心很強,演技青澀卻相當努力,在校園劇那邊磨礪了不少,他很重視這得來不易的上進機會,有明家跟尹家的雙方關(guān)照后,更在劇組過的如魚得水,性格也變得活潑了。
從前,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尹韻臣是會動些小心思,可現(xiàn)在,很少有東西是他想要又得不到的了。
定妝照很快完事,受特殊關(guān)照的尹韻臣雖不是大牌、卻有單獨的試衣間和化妝間,他卸完妝、興致勃勃帶劇組做工最精良的道具劍跑回自己房間、想給余幸看,推門跟在等他的人打了個對眼。
“余哥!”事業(yè)進程順利的人似乎在感情方面也進展不錯,余幸聽見開門聲回頭,就見尹韻臣笑容明朗、一身翩然白衣,要不是假發(fā)卸了、發(fā)型太現(xiàn)代,那還真是武俠劇中小少俠該有的樣兒。
“今天……辛苦了,中午你方便跟我一起吃飯么?”
“昨天不是都約好了嗎?”余幸笑著看了眼時間,“才剛十一點……”
“這么快就十一點了?”尹韻臣瞬間垮了臉色,他印象里自己工作根本沒用多少時間,大概……都花在化妝上了。余幸見尹韻臣一副驚慌模樣,安慰說:“十一點還早著,等你換完衣服咱們就走,完全來得及。”
“但……我想去的地方比較偏。”依舊挺著八字眉,尹韻臣舉起他剛才炫耀的那把劍,想想道具組離自己這兒的距離,后悔了,“余哥你等我會兒,我先去把劍還了。”
“你換衣服,我去還吧。”尹韻臣情緒波動都在臉上、表情好笑,余幸想忽視都難,可對方并沒有答應(yīng),畢竟劍是他覺得好玩拿來的,別人也就算了,他怎么好意思讓余幸跑腿去還。
“你不是說時間來不及了么。”
余幸伸手催促,尹韻臣只好把劍交出去,跟他說了要還的地方,并讓他在一樓大廳等他。
用最快的速度喚回衣服、整理了戲服,尹韻臣正收拾東西、桌上就傳來手機震動聲,抬眼一看,是余幸的。
屏幕上號碼沒備注,他猶豫之后接聽,沒等說話、對方就自報了家門,是明宮冉的律師。可往常跟認識明宮冉的人都會叫余幸一聲余秘書,這律師卻直呼他名,這讓尹韻臣覺得奇怪,便只做單字節(jié)答應(yīng),沒讓那人通過電話聲音聽出異常。
律師早同余幸有約,那人知道他的更衣室,很快就有敲門聲響起。尹韻臣將手機靜音收兜,開門迎了來人。
青年律師一身正裝,戴黑框眼鏡,客氣的同尹韻臣握了手,“您好,您就是余先生吧?”
這人沒見過余幸?
尹韻臣愣一秒,從昨天那通電話開始,他就察覺了余幸有些不對勁。思量后,尹韻臣一笑,應(yīng)了律師的話,以余幸的名義同他握手,接著,就收到了一份協(xié)議,“這是明總讓我轉(zhuǎn)交您的,若條件得當,就請您在后面簽字。”
聽著律師的話,尹韻臣皺眉翻了翻幾頁紙,一目十行讀完后,表情微變。
他不清楚余幸在宮冉身邊工作了多久,但就算他干的久、職位薪資高、拿到千萬薪水和房產(chǎn)是正常的,那……后面明家旗下某分公司的大半股份是什么?
而且……房產(chǎn)跟公司都遠在D市,這又是什么意思?
看著結(jié)尾瀟灑的簽名,明總裁對余秘書好的過分了。
尹韻臣捏紙的手發(fā)緊,宮冉雖不記得他,但他記得自己曾在酒店里沖撞過這位明總裁,當時……他身邊站著人,但那是他情況特殊、不便多留就沒看清,現(xiàn)在回想,自己在酒店里撞見的、應(yīng)該就是宮冉和余幸沒錯了。
還有什么關(guān)系能一起住酒店?
若那二人真如他所想,那現(xiàn)在他手里的這幾張紙、就是宮冉要同余幸結(jié)束關(guān)系的證明了。
細思他察覺到的、余幸的異常,尹韻臣直覺余幸喜歡明宮冉。不知是嫉妒還是不平,他心里滋味都不好受,因為憑他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宮冉,再者……他也從沒想過余幸會是這樣的人。
“余先生?”律師微笑得體,提醒了尹韻臣一句,那人才回過神,“這個……緩幾天可以嗎?”
“當然可以,明總沒催余先生可是有什么意見?”
“有意見,但我還沒想好,這幾張紙我先留著,過兩天……你等我電話吧。”
將幾張紙折起來收進包里,尹韻臣跟律師握手告別后,臉上明艷的笑容就消失了。
余幸跟宮冉的事,尹韻臣可以不在乎,畢竟那人救過他兩次,而既然對方接受這種包養(yǎng)關(guān)系,那……明宮冉能做到的、他又有什么做不到?反正人明宮冉已經(jīng)不要了。
而且,D市實在太遠了。
尹韻臣不希望余幸離他那么遠,可他暫時沒想到解決辦法,只能暫時壓下來,能瞞幾天是幾天,能多留他幾天是幾天。
……
這邊發(fā)生過什么、余幸完全不知情,他還完東西回來,就看見了等在大廳的尹韻臣,對方第一時間把被他落下的手機還了出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機沒帶。
習慣性看一眼有沒有新消息、就被小明星拉去了停車場,尹韻臣好像餓壞了,但他并不打算就近將就吃了,一定要帶余幸去新城區(qū)某家老牌火鍋店。
路程不近,余幸也終于明白了尹韻臣的“來不及”是什么意思。盡管路上不算擁堵、余幸開的快,從出發(fā)地到目的地也用了近兩小時,到達都快一點了。
火鍋店開在一舊商場三樓,而整座商場的人氣似乎都靠著這一家老牌兒店支撐著,整座商場里、逛的人都沒從火鍋店出來的食客多。
“還好趕上了。”飯點兒到尾聲,也就他們倆這一桌兒新客,尹韻臣落座,問過余幸喜好后、動作嫻熟的勾了菜。
“兩年前,我在這做過兼職。”工作日,沒多少人有閑情逸致吃火鍋,菜很快上齊,尹韻臣一邊涮一邊說:“店老板人很好,管吃管住,當時我最開心的就是下工跟他們一起吃飯,當然,只有過年那一次吃過店里的火鍋,當時我就決定,等以后有了錢,一定每頓都吃這一家的火鍋。”
“那后來呢?”
“后來真的有錢了啊,但是……我根本沒時間過來,也找不到愿意來跟我吃火鍋的人。當然,也不能吃多。”
跟熟人,尹韻臣話不少,他看余幸勾著嘴角,便做漫不經(jīng)心的一邊夾牛肉片蘸醬料、一邊問:“對了余哥,跟我關(guān)系很好的助理下個月辭職,對象是D市的,說是要在那邊定居了。”
“D市?”
“恩。”
看余幸果然對這兩個字感興趣,尹韻臣抬頭等后話,就聽他繼續(xù)說:“我家也是D市的,這兩天……也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