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宮冉一同坐在后排,余幸頭倚著車窗,把看著拆線后、掌心傷口結(jié)的痂,時不時彎曲手指,試探自己能活動的最大幅度。
路程擁堵,余幸稍有些無聊,他看夠了傷口后舉著那只手找自己手機,卻意外撞上了身旁宮冉的視線。
他也在看他的手。
四目相對,一瞬回到八年前。
在宮冉印象里,二人的締結(jié)關(guān)系的開始就是余幸右手的傷,差生從辦公室往外逃的時候推倒了攔路的優(yōu)等生,然后,他說要對他負責(zé)。
沉默著收回視線,但余幸無比清楚他想起了什么,畢竟傷在誰身上,誰記得最清楚。
這一瞬間,余秘書不自禁在想,若穿回來那時,自己右手尚有當年的疤痕,那宮冉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他,兩人的關(guān)系也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尷尬了。
而實際上,兩人相識根本不用什么疤痕做牽引,就算宮冉喝醉了酒,照樣在看見余幸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只不過……
“只剩下……一個月了。”
沉默中忽然響起宮冉的聲音,余幸抬眼,宮總裁視線匿在夜色中。
“恩。”
車子拐進住宅樓,余幸不明白宮冉突如其來一句話是什么意思,他應(yīng)下后靜等片刻,卻沒等來第二句解釋,便主觀推測道:“你……是又反悔了么?”
宮冉有這方面的前科。
余幸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太多,但宮冉立刻想到他曾答應(yīng)過“什么都不做”、讓他留下,轉(zhuǎn)眼又把人家扔給齊紹、險些釀成大錯的事。
然后,宮總裁怔了,回過神后他忙否認,“不是,我……沒別的意思,更不會反悔,畢竟……我們說好了。”
他犯過錯誤,怎么可能再犯第二次?
宮冉語氣里有悔意,更有被冤枉的委屈。
車廂空間有限,兩人挨得極近,而自打上次在辦公室查出一大包檸檬糖后,余幸就覺得宮冉身上有一股檸檬味,再加上此時的宮總裁黑眼珠濕漉漉的、看著格外可憐,讓今天傷口剛拆線、心情頗好的余秘書隨手摸上了他的頭。
直到掌心接觸有頭發(fā)觸感余幸才反應(yīng)過來,可為時已晚,親昵的動作讓后座兩人都愣了。
好在余幸還沒來得及像之前一樣揉搓,他只是剛剛好碰到而已。
尷尬抽回手,余某人臉不知該往哪放,至于宮冉,則保持著剛才的動作、僵硬的再沒動過。
明明計劃好了隱藏身份,他怎么會犯這種錯誤?是因為聽見剩一個月這種話,失了戒備、心情過度放松了嗎?
以他跟宮冉的關(guān)系,氣氛再好也不該有剛才那種親昵動作,而因他收手收的快,現(xiàn)在連狡辯說對方頭發(fā)上粘東西的借口都沒了。
心里有鬼,余幸不敢再對上宮冉有探究的視線,他撇開頭,各種想法在腦海轉(zhuǎn)動,可怎么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辯駁。不過,余幸倒是找到了剛才他做那動作的原因。
宮總裁濕漉漉的眼睛、讓他聯(lián)想起多年前那個可愛的又可氣的高中生了。
余幸視線放空,最終,還是宮冉先行下了車,他糾結(jié)過后,沒再追究剛才的事,只像往常般轉(zhuǎn)到車子另一側(cè)、親自幫余秘書開了車門:“…到家了,下車吧。”
“恩……”
有臺階馬上下,余幸配合的邁出腳,可因剛才那舉動太不“正常”,他的心臟仍跳得飛快,擔(dān)心宮冉追問,也擔(dān)心穿越的秘密被發(fā)現(xiàn)、怨婦會將他遠遠遣送回另一個世界。
好在,即便宮總裁發(fā)覺了異常也選擇一路保持沉默,除了牢盯在余幸身上的探究目光,無比正常。
到家、進門,換衣、吃飯。
早就準備好的晚餐規(guī)矩擺在桌上,余幸也很快坐到了自己位置。
他左手用勺、自力更生,進食速度飛快,而用過晚飯后,簡要同進食中的宮冉打了聲招呼就利索回了二樓臥室。
跟心里有鬼的人不同,宮冉反應(yīng)一直很平淡,直到二樓門關(guān)他才抬頭,看著樓上緊閉的房門發(fā)愣。
比起驚訝,余幸看似異常的行為好像又在意料之中,畢竟他給他的感覺一直很特別,當然,余幸對他在各方面的態(tài)度也很特別。
種種設(shè)定下,宮冉身上總停留各種目光,它們大都夾雜恐懼或嘲笑,可余幸不同。
雖然他也怕過他,可就算他最怕他的時候,他眼里仍有憐惜。
或許……這也是他當初要把余幸留下的原因吧。
似乎……他從一開始就是不同的存在。
宮冉吃完飯,什么都不想做,直接躺上了睡覺的沙發(fā),他掌心不由自主覆在頭頂、余幸碰過的那處,感受著發(fā)絲殘存的他的溫度,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
滿足中合了眼,這一晚,宮總裁睡的很早,也做了一個極荒誕的夢。他夢里的余幸八年前并沒有死,夢里的余幸……就是他身邊的余秘書,他們倆是同一個人!
可當宮冉伸手抱住他、向他傾吐思念時,又摸到了一手的血……
被噩夢驚醒,宮冉瞬間從沙發(fā)上坐起、睜眼還是黑夜,他心跳極快,出了一身的汗。
這個夢太真實了。
心跳緩和后重新躺下,他在沙發(fā)上翻來覆去的滾,怎么都找不到舒服的姿勢。失眠的人視線不由自主掃向二樓熄了燈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