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點著呂豐帶回來的幾串賣糧錢,十分發(fā)愁,這樣可不行,還得想想掙錢的法子,范先生那點銀子,她點過了,就那么點兒,算了,還是留著給范大娘子做嫁妝吧。
李小幺山前山后轉(zhuǎn)了幾趟,決定第二天去趟唐縣。
老在山上窩著,閉門是造不出銀子的,走走看看,也許就能看到機會了,打定了主意,和李宗梁說了,準備第二天帶著呂豐,和李宗貴一起去唐縣住兩天看看情形。
半夜里,呂豐沖到李小幺門口,拉著李小幺屋里的門鈴繩子不松手,李小幺急忙爬起來,幾下就穿好了衣服沖出來,呂豐興奮的兩眼放光:“出事了!”
“出什么事能把你興奮成這樣?”李小幺瞄著呂豐的神情,被剛才那連綿不停的鈴聲驚飛的心神歸了位,他這一臉是興奮不是驚慌,這事就出不了什么事。
兩人跑進前院,魏水生和李二槐一身墨黑的夜行衣,正坐在左邊椅子上喝茶,李宗梁坐在上首,皺著眉頭看著癱在屋子中間,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蠕動著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磕頭,嘟囔不清,但肯定是在苦苦哀求的一個老廂兵。
李小幺靠在魏水生身邊,仔細打量著軟趴在屋子中間的老廂兵。
看著有五六十歲的樣子,身形瘦小,象沒有骨頭一般蜷在地上,臉色很黑、皺紋很深,極細極小的眼睛深陷在皺紋里,要不是兩只眼珠閃著亮亮的賊光,這眼睛還真不容易找到,這么丑的一張臉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淚,涂抹的讓人惡心的簡直看不下去。
李小幺看著魏水生問道:“怎么回事?”
“他藏在那片灌木底下,正好被二槐一腳踩上,只好先打暈帶回來。”魏水生帶著幾分無奈。
呂豐撇嘴搖頭,一臉不屑,一邊做了個砍的手勢一邊嘀咕:“你們是山賊,殺人不眨眼,在路上一刀殺了得了,還帶回來,也不嫌累!”
趴在屋子正中的老廂兵打了個寒噤,哀求聲立刻低了半拍,唯恐惹惱了哪一個,小命立時就沒了。
李小幺仔細打量著老廂兵,往前走了兩步,示意呂豐:“搜他。”
呂豐看著一身軍服臟到發(fā)亮的老廂兵,捏著鼻子,不情不愿的上前踢了踢老廂兵:“自己脫,都拿出來,別惹爺不高興!”
老廂兵哆哆嗦嗦,先將號衣口袋里的火石、號牌等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樣樣擺在地上,又脫了外面的號衣,翻過來用力抖了抖,示意呂豐全拿出來了。
然后取出里面衣服口袋里的幾枚銅錢放在地上,脫了衣服,又抖了抖,就這么一件件脫、一件件抖,直脫的只剩下一件打滿補丁的褻褲,打著顫站在那堆衣服旁邊。
呂豐十分滿意的點著頭,這老頭不錯,十分上路,沒用自己動手。
李小幺仔細看著老廂兵的一舉一動。
李宗梁看著凍的抖個不停的老廂兵,憐憫的吩咐道:“趕緊把衣服穿回去!”
老廂兵趕緊謝了恩,飛快的穿上衣服,不用誰說,趕緊跪倒在地上。
李小幺側(cè)頭想了想,站起來,倒了杯熱茶端到老廂兵面前,蹲下遞過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老廂兵眼里滿滿的全是警惕,飛快掃了眼李小幺,雙手捧過杯子,悶頭喝。
李小幺站起來,胳膊抱在胸前看著他,看著他喝完了茶,語中帶笑的問道:“你是送糧的廂兵?”
“回爺?shù)脑挘恰!?
“直接答話就行,不用什么回爺不回爺?shù)模膫€縣的?”
“平遠縣。”
平遠縣?李小幺轉(zhuǎn)頭看向魏水生,魏水生解釋道:“唐縣過去就是平遠縣,不遠。”
“明天一早,他們要是找不到你,怎么辦?”
“回……爺,差使要緊,老廂兵不值錢。”老廂兵遲疑了下,還是老老實實的答了。
李二槐聽的打起了呵欠。魏水生看著李宗梁點了下頭,這老兵是個極其老實本份的。
呂豐卻來了興致,兩眼放光,無比專心的聽著李小幺和老廂兵的一問一答。上一回,他就是栽在這不知道要問什么、扯的遠的找不到邊的問話上。
“太可憐了!送過幾回糧了?”
“這是第四回。”
“幾天走一趟?”
“七天,這個月該平遠縣送,這是最后一趟。”老廂兵答的老實無比。
“你每趟都睡在那叢灌木底下?”
老廂兵用力擠了擠眼睛,仿佛是太冷,寒寒瑟瑟的挪了挪才答道:“不是,就這趟,那里背風,暖和,就是趕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