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們想分家,卻不是那么容易的。別說韓興旺不同意,就是柳菊花也不同意,不分家,幾個兒子都是勞力,田地里的活大家一起做,重活累活不需要柳菊花,兒子就能做了。
一旦分家,老頭子腿斷了,地里活她是不指望兒子幫忙,那么只得她自己做,她可不愿整日里耗在田里做農(nóng)活。借故兩個小兒子還沒成家,堅持不分家。
可韓承宗韓承續(xù)兩人知道家里銀子都給爹治腿了,此時他們已經(jīng)不想著家里能給他們?nèi)⑸弦环肯眿D,對于分家,他們欣然贊同,分家后,他們能得到幾畝田地,再去鎮(zhèn)上找些活做,一年下來,總能存幾兩銀子,用不了兩年,就能娶上媳婦。再則說,像他們這種沒成親,便分家有了田產(chǎn)的,反倒好說媳婦。
韓興旺柳菊花沒了法子,只能耍賴不愿分家,幾個兒子心中怨恨加劇,對待兩老也沒了好臉色,話里話外帶了埋怨。一家子父母兄弟,看對方不像家人,反倒像仇人,日子過得吵吵鬧鬧,矛盾不斷。
在韓繼文抄書掙得二兩銀子交了束脩,去了學館讀書后,矛盾激化,韓承續(xù)韓承宗以為爹娘又貼補了大哥一房,更是怨恨爹娘偏心,絲毫不在意他們。韓興旺以為兒子有銀子也不愿拿出來給他治腿,恨上了兒子,又在韓繼學有意無意的挑唆下,全家人又干起了架。
打過之后,韓承宗韓承續(xù)對爹娘徹底失望,也沒說分家不分家,兄弟倆默默去了鎮(zhèn)上找活做,一年到頭也不回家,除了吃喝花用,每年還能余下幾兩銀子,這讓他們看到了甜頭,更是不愿回家。
韓繼學終于用計趕走了兩個叔叔,本以為不用自己抄書才能交束脩,哪里想到他爺爺被幾個兒子傷透了心,覺得兒子都沒用,哪里還能指望孫子,根本不肯支持他讀書。每到收獲季節(jié),賣了糧食,就把銀子拿去醫(yī)腿。
韓繼學看不到希望,暗地里望著老爺子的目光含著刺骨的寒意意。
韓繼文不注意瞧見哥哥的眼神,狠狠的嚇一跳,之后更加沉默,空閑下來便抄書,卻暗暗注意哥哥的動作,發(fā)現(xiàn)他竟然在給爺爺下藥,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藥,卻眼見著爺爺?shù)木褚蝗詹蝗缫蝗眨麌樀男亩伎煲鰜怼?
...
韓澤一家搬去縣里,就沒再關(guān)注韓興旺柳菊花他們,韓書博在縣學讀了半年書,便隨官學里的同窗去游學,游學回來已是兩年后,這時候韓舒馨、韓舒晴都已定親。
韓舒馨的未婚夫是韓書博在鎮(zhèn)上的同窗劉瑜,劉瑜與韓書博同時考中秀才,卻比韓書博大六歲,兩人同在縣城官學讀書,又是一個鎮(zhèn)上出來關(guān)系較好的同窗,韓澤一家搬到縣城后,韓書博經(jīng)常邀請他到家里做客,無意間見到韓舒馨,感慨于她的溫柔賢淑,無意間得知她竟跟著韓伯父讀書,聽她一言一行皆能說到他心坎里,想到家里在給他說親,便起了心思。
韓澤對于劉瑜挺看好,這孩子雖沒有書博的天資,努力努力考中舉人沒用問題,長長見識,如若遇到一個好老師,再過個十來年,便是進士也有希望搏一搏,且這孩子心性良善,為人至誠,舒馨性子寬容柔和,兩人倒也相配,便同意了他們的親事。
至于韓舒晴,這孩子一向有主意,她不愿嫁到書香門第,規(guī)矩多,也不愿找什么讀書人,她覺得書讀的多了,心眼子就多,要過一輩子的人,她不愿費那心思算計,不如找個心思單純的,日子過得舒坦,肯定也不能嫁到農(nóng)家,韓澤舍不得。
不過,也合該這孩子有些運道,郡城豪紳王家三子王允,為人純善,唯有一點身子有些弱,家里長輩不想著他出息,只想他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而他也不幕功名利綠,整日游山玩水,閑暇度日。不知何時相中了韓舒晴,竟托媒人上門提親。
韓澤也很是意外,王家遠在郡城,怎么會向他們家提親?
韓舒晴也不知其中緣由,待到看見王家長輩,才恍然大悟,私下里同韓澤說:“上個月我同娘去遠山寺上香幫過她們......”
韓澤欣慰的笑笑,家里日子好了起來,幾個孩子不再如以往那么懦弱膽怯,性子變的堅韌不失良善,做人做事有自己的見解,這很好。哪怕她們?nèi)蘸蠹奕耍膊挥脫鷳n。
他笑著問道:“你覺得怎么樣?那王允雖說身子弱些,但不妨礙壽數(shù),性子純善,不慕功利,很是附和你的要求。”
對于和爹爹討論親事,韓舒晴還是有些害臊的,她支支吾吾的沒說出個所以然。
韓澤了然,他說道:“有何想法,同你娘說,爹總歸是要考慮你們自己的想法的。”
韓舒晴一喜,輕輕的點頭。
翌日,葛紅布找到韓澤斟酌著說道:“舒晴的意思,那王允既然身子弱,想來日后成親不會納妾,只要王家答應王允不納妾,她便同意這親事。”
韓澤絲毫不意外舒晴會有這樣的想法,這孩子可比她姐姐有主見,但他也不擔憂劉瑜納妾,畢竟他出身農(nóng)家,家里沒有那么多銀子支持他納妾,即便日后他中了舉人進士,那時候兩人有了孩子,感情深厚,別說不可能納妾,即便他想納妾,韓澤也有法子使得他不敢納妾。
而王家卻不同,現(xiàn)下他們同意王允日后不納妾,自然省了他許多心思。
韓澤把要求委婉的說與王家聽,王家雖意外,倒也理解,韓家不缺銀子,家底殷實,人家也沒想著拿閨女搏前程,只想閨女日子滋潤,如何不行呢?
再說自己孩子身子弱,沒功名前程,自家不嫌棄,但想要娶到合心意的兒媳婦,不拿些誠意出來,怎么行呢?況,以自家孩子那身子,并不適合縱欲,不納二色有利于修身養(yǎng)性,他們沒什么不同意的。
兩個女兒成親,韓澤自然給她們準備了豐厚的嫁妝,莊子田產(chǎn)、院子、鋪子,金銀玉飾、綾羅綢緞,書籍......只給一個女兒置辦嫁妝,就用了將近一萬兩銀子。待到她們成親時,韓澤又私下里給她們每人五千兩銀子。兩個女兒用了近三萬兩銀子。
看的韓茂德王蘭花以及來參加婚禮的村里人咋舌。
岳家給的嫁妝太豐厚,王家本就是豪紳,不覺得有什么,但兒媳婦是他們親自挑的,兒子喜歡的,他們不在意那么多,哪怕韓家不給一點兒嫁妝,他們也歡喜。可劉家一眾人,卻被狠狠的驚到了,對于新媳婦再不敢輕視半分。
兩個閨女嫁人后,回了門,韓澤見她們都挺好,放下心來。
韓書博今年方才十三歲,鄉(xiāng)試三年一考,去歲的鄉(xiāng)試他沒參加,兩年后的鄉(xiāng)試,他預備去試一試,這兩年他還打算去游歷。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韓澤覺得書博在學問積累已經(jīng)夠了,缺乏的是見識,出去看看,也不錯。
韓書博又在外面游歷一年,甚至還寫了一本游歷時的所見所聞,寄給韓澤觀看,不僅如此,他此次游學,到了江南,在江南拜了一位大儒為師,這位大儒要么不收徒,收徒必中進士,他共有八位徒弟,卻有兩位考中狀元,一位成了榜眼,一個考中探花,其余幾位也都是兩榜進士,這幾位徒弟在官場上也都有所建樹,有一位更是進了內(nèi)閣。
韓澤看著兒子寄來的書信,忍不住嘆息,資質(zhì)、運道、家世,能占一樣已經(jīng)不錯,他這兒子可能是小時候受了苦,現(xiàn)在苦盡甘來,所有的好處都往他身上堆,他不成功,誰成功?
半年后,韓書博游歷回來,在家里讀了幾個月書,收拾行囊去了郡城,此次鄉(xiāng)試韓澤并沒有陪他一起去,畢竟他在外面游歷了幾年,已經(jīng)能應付任何事,而且他二姐在郡城,到時候自會照顧他。
一個多月后,韓書博以第一名解元的成績,中了舉人。
這時候,韓澤他們一家已經(jīng)在縣城待了五年,這五年只逢年過年回家祭拜祖宗,除此就沒回去過,此次孫子中舉,韓茂德打算回去祭祖。
然而剛回了鄉(xiāng)下家里,韓承明就哭著喊著過了報喪,韓興旺柳菊花雙雙死在屋里。
韓茂德一驚,過后就忍不住在心中咒罵晦氣,他孫子中了舉人,好容易回來一趟,竟趕上這種事,柳菊花一輩子不干人事,臨死了,還要惡心他們一下。
韓澤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看了眼韓書博,說道:“到底是你奶奶,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韓書博點頭,心中苦笑,他對柳菊花這個奶奶沒感情,再沒感情,也是他奶奶,他的給她守孝。本來準備參加明年的春闈,看來是不可能了,罷了,再過三年,他更有把握考中狀元。
韓澤拍拍他的肩膀,“順其自然吧,你現(xiàn)在不過十五歲,年齡小了些,磨煉幾年,進入官場,更讓人信服。”
韓書博點點頭,“爹,我沒事。”
韓澤嗯了聲,這孩子他還是比較放心的。
韓興旺、柳菊花死的比較突然,韓承宗前兩年當了上門女婿,在鎮(zhèn)上安了家,一年回不來幾次,韓承續(xù)娶了鄰村的閨女,但和爹娘鬧得不堪,兩口子在鎮(zhèn)上做活,在鎮(zhèn)上賃了屋子,也很少回來,等到韓澤一家到的時候,他們兩兄弟才攜家?guī)Э诘目藓爸貋怼?
韓承明看到他們來了,才找到了主心骨,拉著韓澤就道:“大哥,娘的身后事,我聽你的。”
韓澤頓了頓,皺眉說道:“娘畢竟已經(jīng)是你們家的人,該如何辦就如何辦,需要什么同我說便是。”
人死如燈滅,以前種種,也只能放下。
韓承明松口氣,只要韓澤愿意出銀子就好,然后又看向兩個弟弟:“爹的身后事咱們兄弟三個商量商量。”
韓承宗垂著頭說:“我是贅婿......”
韓承明陰著臉:“哪怕你是贅婿,爹的身后事,你也得出一份力氣。”
韓承續(xù)拉拉二哥的衣襟,勸道:“算了吧,到底是咱們爹娘,咱們身為人子,送他們最后一程吧。”
韓承宗只能不甘的點頭。
有了韓澤的幫襯,柳菊花的身后事還算辦的體面,而韓興旺就有些難看,兩口子的棺材材質(zhì)都不一樣,更別說其他,不管如何,也把他們送下了地。
韓承明很是松口氣,韓繼文看向韓繼學的眼神再沒了往日的親近,爺爺奶奶是韓繼學這個畜生害死的,可他不敢說,他還要考取功名,如若有個這樣的哥哥,他還怎么考取功名?
韓承明也有所察覺,但相比于給他拖累的爹娘,他更看重兒子,哪怕心里知道爹娘的死不對,他也裝作不知,只是面對這個大兒子時,難免有些心寒,這兒子對疼愛他的爺爺奶奶都那么狠心,將來對他呢?
想到此,他不由得打個寒顫,心里的天平不由得偏向了下面的兩個小兒子。
韓澤一家回了家里,父子倆去了書房,韓書博皺眉道:“爹,奶奶和韓興旺死的蹊蹺。”
韓澤冷笑一聲,這事他也有所察覺。
韓書博遲疑的看向父親:“爹,你......”
你是如何想的,她到底是你娘,你真能看著她被人害死,而不管不問?
韓澤看向他:“我們沒有證據(jù)。”
韓書博頹喪下來。
韓澤又道:“韓承明雖然自私狹隘,但不至于歹毒到害自己的父母,韓繼文心思淺顯易怒,膽子卻不大,沒人攛掇,他不敢做害人之事,唯有韓繼學性子陰沉狠毒,六親不認,這事十有是他所為。”
韓書博瞪大眼睛,“他為何要害他爺爺奶奶?”
韓澤冷哼一聲:“因為韓興旺的腿疾需要花費大筆銀子,阻擋了他讀書的道路,至于為何會害柳菊花,可能是柳菊花發(fā)現(xiàn)了他的勾當。”
韓書博皺眉,怒道:“難道就任由他逍遙法外?”
韓澤看他一眼:“你盡管在家里讀書,他壞事做絕,自會有人懲罰。”
韓書博嘆口氣,那些只是爹的分析,沒有證據(jù),他也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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