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后巷潛入府來的杜漸望見自正院一掠而去的那道背影,眸色忽然也變得深沉……
隨著程嘯的回府,沈長纓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接下來的時間去衙門里核對了兩份卷宗,天色就在一府的平靜里暗下來了。
只有天上浮動的沉厚流云,在顯示著今夜里大約的確是個適合的發(fā)生點什么的日子。
晚飯前街頭又開始喧鬧起來,各種賣花燈的攤販爭相吆喝。
“今夜里有十五名護衛(wèi)輪值,比平時多了一半,楊禪負責領頭,但他和杜漸都不管巡邏的事情,所以不一定會出現(xiàn)。”
紫緗帶來了打聽到的消息,然后又比劃了一個手勢:“那兩個丫頭奴婢也都打點好了,保證到明兒天亮還醒不來!”
這里說完,少擎和黃績周梁也全部歸隊了。
“子時初我們即開始布防,黃績負責同行那邊,周梁負責程湄姐弟,少擎配合我,負責程嘯夫婦以及擒賊。
“余則別的人能救則救,實在趕不上不要勉強,大局為重。以對方二十人算,我們的目標是不論死活至少拿下一半。”
“咱們幾個也不是頭次行事了,都已經(jīng)知道該怎么做。”周梁點頭說。
“那就先吃飯。”長纓站起來,“完了歇會兒,到點了就開始行動!”
杜漸在角門下跟護衛(wèi)交了班,直接到了楊禪房里。
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四五道菜,還有昨日買的那五斤酒。
兩個時辰后杜漸搖了搖趴倒在桌上的他,后者毫無反應。他起身將他架到了床上,拖了被子給他蓋上,出了門來。
程嘯晚飯吃得晚,素日應酬養(yǎng)成的習慣。
放下碗筷時窗外又下起雨,細密的雨絲被燈光一照,便成了無數(shù)的銀線,在檐外鋪開來。
他在廡廊站了一陣,照例進了書房,程融已經(jīng)拿著書本在這里等待。
每日飯后是他檢查兒子功課的時刻,程家勉強也算書香門第,他的太祖爺爺那會兒也是天子門生。
他雖然明白鉆營的重要,但功課仍不敢落下。
今日背的是《詩經(jīng)》,但程融究竟背了些什么,程嘯也許根本沒有聽進去。
日間的那股不安依然縈繞在他的心頭。
他知道這與今日這花朝節(jié)無關,也與這天雨無關,它由來已久,只是借著這些外因終于化成了壓在心頭的烏云。
“背完了。”程融偷覷著父親的臉色說。十歲大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學得能察顏觀色了。
程嘯覺得他模樣未免偏于猥瑣,但又沒法兒說他,因為指不定他時常也流露出這個樣子。
他也不是天生就會投機取巧這套,如果一定要追究,也許是六年前進京述職的時候,襟兄羅源給他的一道暗示有關?
由于先帝時期寵信后戚遺留下來的弊端,朝中多年后戚當?shù)溃四昵盎实叟c后戚曾有過一場較量,至激烈時,國舅東平侯顧哲一度率領十余部眾當廷摘冠求去。
朝局一時癱瘓,皇帝閉宮三日,最終下旨挽留,同時立下皇嫡長子為太子。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皇權(quán)跟后戚妥協(xié)的結(jié)果。
自此之后東平侯權(quán)勢更甚,朝中能與之匹敵者幾乎沒有。
朝局倒是因此安穩(wěn)了幾年,但六年前卻又突然出了件大事。
東平侯突染重癥,癱瘓在床不能理政,以顧家為首的后戚一黨突然成了盤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