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父子走在前面,正繞著青磚小路,向著后面的書樓而去。
父親年約四旬,一副員外裝扮,高高瘦瘦,留著山羊胡,而這個小男孩八九歲的模樣,長得白白胖胖,手里拿著剛買的木劍沖著路邊的花叢亂舞著。
小男孩的眼睛突然閃過興奮的光芒,扭頭沖他老爹嚷著不讀書,說以后要當大將軍,結(jié)果他老爹直接給他后腦勺賞了一巴掌。
看著這員外打得真是用力,讓到林晧然這個旁人都不由得呲牙咧嘴,秉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默默地關(guān)注起這對父子,看會不會有命案生。
卻聽到這個員外瞪目怒罵道:“且不說咱家不是軍戶哪怕你真有本事用命換來了戰(zhàn)功,讓你當上了總兵,甚至封了侯,那又能如何我朝以文制武,一個小小的御史就能將你管得死死的,品階高的官員還敢指著你鼻子罵你老子,你腦子是不是犯渾,竟然想著去當兵”
小男孩捂著疼的后腦勺,但卻頑性不改,或者心底就是抗拒著讀書,眼珠子又一轉(zhuǎn)又道:“咱家是做藥材的,那我經(jīng)商總行了吧我要將買賣做到廣州府,做到京城去,跟沈萬三一樣,成為天下第一大富”
哎呀
這次話沒說完,他的后腦勺又重重地挨了一下,他爹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既然知道沈萬三,那你還說這等瘋言天下第一富豪又如何萬貫家財又能怎樣還不是被抄了家,流放到云南咱家比知縣誰富老子每次見了知縣大人還不是恭恭敬敬的”
“那你說怎么辦嘛”小男孩這次學乖了,雙手捂著腦袋,眼睛可憐兮兮地望向父親,同時證明棍棒出孝子的科學性。
員外捋了捋山羊胡,滿意地抬頭望著書樓無限向往地說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莫再頑劣,在此用功讀書,將來必有一個錦繡前程。若是中了生員,便可見官不拜,還可以得到國家的供養(yǎng);若是中了舉人,我哪怕是散盡家財也幫你撈個實缺,不過一個次六品知縣恐怕就得到頭了”
倒不是他擔心財力不夠,而是官場有著一套完整的游戲規(guī)則。一甲進士輕視三甲進士,而三甲進士又會蔑視舉人官,官場的升遷跟功名有著極重要的關(guān)系。
哪怕是輔嚴蒿的兒子嚴世藩,能力無疑是夠了,背景更是嚇人,但卻由于出身問題,故而到了六部尚書就算到頭了,終生都沒有機會入閣,否則會受到整個士林的攻訐。
舉人更是如此,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一般到了知縣就難得寸進。
小男孩卻是意氣風,舉起手中的木劍豪邁地大聲道:“我要做大官,要做巡撫”
“那就必須更努力讀書,要考中進士”員外斬釘截鐵,同時不無羨慕捋著山羊胡說道:“當今朝廷大員,哪個不是一甲二甲進士出身,當今嚴閣老是二甲進士,徐閣老是探花郎。若是你考了進士,不說有機會進入翰林院和科道六部,哪怕最差的安排都是知縣。至于巡撫,只要運作得當,這也不是遙不可及總之,你只要好好用功讀書,在當今圣朝,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小男孩將木劍收起,眼睛亮地追問道:“那我能帶兵打仗嗎”
林晧然本以為會得到一個后腦勺,但卻出乎意外,員外卻捋了捋山羊胡,一副世外高人般微笑道:“明朝的兵部是由文官把持,軍隊的任命權(quán)在兵部,如今由文官掛帥出征已成慣例。你若真能考上進士,倒是有機會統(tǒng)領千軍萬馬”
小男孩滿眼期待,步伐不經(jīng)覺加快了少許。原先他還煩著那般如同天書般的書籍,但這刻仿佛擁有無窮的動力,恨不得明天就去參加科舉。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林晧然沒有繼續(xù)往著書樓那邊而去,而是佇立在原地看著遠去的那對父子,心里頭有了一些感悟,隱隱有什么東西在萌生。
這跟著二十一世紀終究不同,這是一個士農(nóng)工商的年代,商人的地位處于最低一等,而公務員的地位卻無限拔高。
上輩子他其實是有機會成為公務員的,只是在報名前夕給一個美女警察扣了一項調(diào)戲婦女罪,不然他沒準就不用重生,有機會當上市長或許高官。
“天命之謂性;率性這謂道;修道之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