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時,天空烏云堆積,忽然下起小雪。長安城中,炊煙裊裊升起,路人行色匆匆。片刻,原本熱鬧的珠璣巷人去樓空,冷冷清清,店鋪小攤收拾東西,準(zhǔn)備關(guān)門歇業(yè)。
有一黑衣人,頭戴碩大斗笠,徑直走向“無言閣”,店鋪正要關(guān)門,見有客人到訪,小廝急忙笑臉相迎,蒼蠅再小也是肉,即使最后一單生意也是要做好的。
客人交了銀子,直入后院正房,四名大漢見來人打扮神秘,立刻警覺起來。
“請貴客脫去斗笠,露出額頭!”為首大漢提示道。
黑衣人并未遲疑,摘下斗笠,臉上還蒙著黑巾,眉眼低垂,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為首大漢暗暗皺眉,先前也有掩飾身份的客人,只要露出額頭,生意做完也就了事。
他示意客人坐下,接著按程序進(jìn)行,素手輕觸額頭,然后縮回。為首大漢長出一口氣,心想趕緊做完這最后一單,回府豪飲,舒緩一身疲乏。
就在這時,一股無形的漣漪散開,頭腦中無數(shù)畫面及信息涌入,嗡嗡作響,隨時要炸裂。四名大漢不約而同,抱頭撞墻,以減輕痛苦。
他們身經(jīng)百戰(zhàn),臨危不亂,急忙運(yùn)功壓制,讓思維重回清醒。抬眼望去,黑衣人飛身躍起,長劍一揮,房間中的隔離帷幔碎成幾片,隨即飄落。
“想救人,沒那么容易!”為首大漢一聲呵斥,指尖輕捻,空氣中一聲嗡鳴,少女無言周身透明光罩升起,如倒扣的缽盂將其困在當(dāng)中。
黑衣人左手指尖在劍脊上飛點(diǎn),白色光芒逐級上升,流光閃過,透明光罩應(yīng)聲鏡碎,土崩瓦解。
為首大漢倒吸一口涼氣,“‘氣鍛’九重?你是慕容世家的人?”
擎天一手輕挽無言纖腰,一手摘下面巾,冷然道:“在下慕容擎天,你們這種拐帶人口的邪惡勾當(dāng),人人得而誅之,本公子豈能坐視不理?”
他爽快報出名號,只怕禍水東引,連累他人。
為首大漢冷笑,“你是名門貴派又如何?今日照樣插翅難飛!”言罷,指尖再動,外圍幾重陣法同時啟動,眼前景象丕變,剛才還是陋室之中,此時立于一片焦土,黑霧彌漫,四周巖漿噴涌,威壓驚人。
空中傳來大漢得意笑聲,仿佛來自天外,“置身幽冥坊三重陣法,困陣、迷陣、殺陣,看你如何逃出生天?一時半刻,我們強(qiáng)援到達(dá),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的狂笑聲在天空回蕩,風(fēng)云翻卷,電閃雷鳴,好似末日來臨。無言蜷縮在擎天懷中,瑟瑟發(fā)抖。
“你今日關(guān)照,本公子記下了,他日定加倍奉還!”說完場面話,擎天指尖輕彈,一道流光飛出,空氣涌動,形成一個幽深的旋渦,他挽著無言,縱身躍入其中,消失不見……
此時,長安城東十里,一片安詳寂靜。雪花飄落,萬物素裹,山空偶爾鳥鳴,只聞其聲,不見其蹤。
官道之上,有一女子策馬而來,她面目清秀,貌美如花,一動一靜,散發(fā)青春氣息,可是卻穿了一身深灰長袍,略顯老成,整個人黯然失色。她正是青玉庵盈月。
盈月此時信馬由韁,任雪花飄落身上,思緒卻飛到九霄云外。這次下山歷練,是師父圣尼指派,只因師父窺破天機(jī),京城友人有難,讓她前去保護(hù)。
看師父的神情萬分凝重,可見那人在其心目中分量極重。師父佛法修為高深,早就參透生死,是什么人?竟讓師父亂了方寸?
她心中好奇,多問了幾句,圣尼一一作答,臨行時又叮囑她,“徒兒,此去要暗中行事,雖兇險重重,也蘊(yùn)含無盡機(jī)緣,你要好好把握!”
危險她司空見慣,可還有機(jī)緣?讓她不禁心生向往。
夜色闌珊,小雪變成大雪,道路難行,看來今夜無法趕到長安城了。正好路邊有一座山神廟,露出點(diǎn)點(diǎn)燈火,可做過夜落腳之地。
安置好馬匹,她推開廟門,神像前燭火搖曳,光芒暗淡。盈月升起篝火,身上暖和許多,之后,又拿出干糧,填飽肚子。
神像后窸窣聲響,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其實(shí)盈月早就注意他的存在,她心地善良,并不介意與人分享,于是拿出一塊餅,向他招手。
少年一頭金發(fā),無比凌亂,衣衫襤褸,神情猶豫,最后還是禁不住大餅誘惑,湊了過來。
他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偷眼望向盈月,表情有些糾結(jié),直到吃完才鼓起勇氣,“姐姐,你此去長安有生命危險,還是原路返回吧!”
盈月并不介意,輕敲他的小腦瓜,“小小年紀(jì),怎么學(xué)江湖神棍那套嚇唬人?”
少年正色道:“姐姐是好人,我才如實(shí)相告。你要保護(hù)之人命懸一線,要么她死,要么你亡,命運(yùn)的天平才會平衡!”
盈月倒吸一口涼氣,目光變得凌厲,“你能預(yù)測未來?”
少年被她逼視,目光躲閃,神情惶恐,“我是能感知到將要發(fā)生的事情,如實(shí)相告,禍從口出,經(jīng)常被人暴打。我這樣做錯了嗎?”
盈月挽起他的衣袖,胳膊上盡是青紫的傷痕。她拿出一瓶玉露散,一邊擦拭,一邊說道:“趨利避害,人之常情,你口吐兇言,自然被人嫌棄。”
“可你為什么對我好?”
“我是禮佛之人,生死看淡,一切隨緣,自然不會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