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針,也叫作黃花菜。
這菜帶著湯湯水水,初看很素,甫入口溫正平和,要仔細(xì)咂嗼,那鮮味就會突然在唇齒之間爆開。
青陽快二百歲了,這輩子什么好東西沒吃過?她的喜好,早就從濃墨赤醬走回了清真本味。
但是用金針入菜,對她來說寓意不好。這廚子畢竟不是貝迦人,不懂得這些忌諱。
人老了,講究就多。
但湯還是很不錯的,青陽正打算再喝兩口,袁鉉大步奔了進(jìn)來,疾聲道:“宮主,天水城用水鏡傳訊,石家人被捕!”
他很少這般失禮。青陽見他滿面焦急,心頭也是一沉:“石家人?誰?”
沒頭沒腦一句,她怎知什么石家人?
袁鉉飛快解說:“薪城石氏兄弟曾經(jīng)是白將軍的手下,過去幾個月的收糧行動,他們也參與了。方才他們的堂兄石訟偉在天水城北霜山別苑被捕,已經(jīng)押送進(jìn)宮!”
參與收糧?!青陽嚯然起身:“我明明交代過白坦,讓他別插手收糧之事!”
不插手,就不會查到他身上。
“那是、那是三個月之前,在您交代他之前。后來石家就收手了。”
“蠢貨!”青陽重重拍案,堅硬的木桌當(dāng)場咔嚓,四分五裂。
細(xì)節(jié),細(xì)節(jié),她強調(diào)過多少次,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這些爻人真是靠不住呵。
她強抑怒氣。
光發(fā)火有什么用,眼下的問題才是燃眉之急:“石訟偉是知情人?”
“是。”袁鉉答道,“石氏兄弟都是武夫,對經(jīng)商一竅不通,石家族長和石訟偉才打理家族產(chǎn)業(yè)。所以,糧其實是他們收的。”
青陽一下就聽出了不對勁:“這個時候,石訟偉怎會在天水城?”
“這就,不清楚了。”
“誰把石家揪出來的?”青陽只問了這么一句,就擺擺手道,“罷了,這個不重要了。”
石訟偉已經(jīng)被抓,追究這個已無意義,重要的是后面怎么辦!
“關(guān)在哪里,能滅口么?”
袁鉉立刻在水鏡上寫寫劃劃,把她的問題傳達(dá)出去。
不一會兒,鏡面上出現(xiàn)了回復(fù):
“難。石訟偉并未押入天牢,而是直接送往御書房!”
青陽恨恨道了一聲“該死”。
最近“意外身亡”的官員太多,爻王也知道宮里有奸細(xì),一抓到人就親自審問,根本不給他們滅口石訟偉的機會!
那么,爻王很快就會知道,石氏兄弟參與了制造爻國糧荒。
“石氏兄弟何在?”
這回水鏡術(shù)過了很久才回復(fù):“石訟恩在天水城東,石訟揚在薪城。”
糟了。
不待青陽開口,水鏡上接連有小字顯現(xiàn):
“已派人去找石訟恩。”
青陽搖頭:“滅口!”
這個節(jié)骨眼上,石訟恩必須死!
絕不能讓他供出白坦。
水鏡很快回復(fù):“好。”
青陽站起來,快速踱了兩圈。
袁鉉從未見過她這般凝重。這個石訟恩,宮主一刻鐘前還不知道他的名字,現(xiàn)在卻給她造成了這么大的困擾?
青陽的確面對一大難題:
她事先擬好的計劃,被打亂了!
果然,自從不老藥案之后,她的運氣始終不好,就沒有哪一個計劃能夠完美執(zhí)行。
但是,她現(xiàn)在需要馬上決斷!
拖延不得了。
青陽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通知所有人,我們的計劃開始!”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提前!
袁鉉一驚抬頭,水鏡更是沉凝好幾息,才出現(xiàn)字體:
“何時?”
“現(xiàn)在!立刻!馬上!”青陽鄭重道,“一刻也不能耽誤!”
水鏡上的字跡也有些潦草,顯然寫字的人心情激蕩、難以置信:
“為何?”
“石氏兄弟以武入仕多年,跟無數(shù)官員打過交道,但他們的出身始終與白坦綁定在一起!”
朝堂、出身那點事兒,青陽真是看得比誰都清楚。
石氏兄弟這些年干出的功績再好,身上也有始終有個烙印:
他們是白坦白大將軍的舊部!
朝堂百官是分派系的,是講站隊的。師徒、血緣、姻親、上下級,這都是牢固的紐帶,維系著人與人、官與官之間的利益。
官員的出身,是不能輕易改變的。
改變,就意味著背叛。
從此很難見容于官僚體系。
所以,哪怕石家兄弟到最后也沒有落網(wǎng),爻王終究還會對白坦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