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間,柳樹旁確實有口水井。水井距村非常近,經(jīng)常有小孩掉進里面。這還不算,一年開春時節(jié),里面掉進去一個老頭。老頭掉下去后一連幾天沒有上來,村民們照樣在里面挑水。老頭的親人找遍整個村子沒有找到,怕掉進水井里,因此拿竹篙掛上鐵鉤在水井里翻個遍,除了冒起團團水星什么都沒有。大伙剛走,有個外村婦女抱著個半大小孩在這里趕集,走到這里口渴難耐。于是放好孩子搖起轆轤打水,水桶盛滿清冽的涼水,婦女喝完,孩子剛要喝,看到?jīng)鏊髧樀拇罂蕖D女邊哄邊問其故,孩子說,水里面躺著一個老頭。孩子眼尖,老頭家人聞訊后叫來幾個蛙人。蛙人來到后,依照行規(guī),先在井旁點上三柱香,敬天敬地敬神。隨后腰間拴好繩子下水打撈。撈了半天連個人影也沒有撈到,這時,蛙頭說,下最后一次水,如果再不上來只能另請高明。這次娃頭親自下水,他潛到水底,水底清涼可見,從水底向上望去,可以看到圓圓的井口和四周擠擠挨挨的人群。人群上方,蛙頭看到一位老者從空中而下,直落井中。蛙頭心想,該著咱出彩,知道老者到了現(xiàn)身的時候。于是憋足一口氣,繼續(xù)尋找。水底太干凈了,無需費力一切盡收眼底。蛙頭繞著井壁游了一圈,看到水中沿井壁直立著一根老青藤,青藤底部扎在淤泥里。除了這根青藤外,再沒有可疑的地方。蛙頭知道,好多溺死者溺斃后不愿讓人知道,經(jīng)常用一些障眼法遮蔽,這是秘不可宣的行業(yè)秘密,全憑個人經(jīng)驗。蛙頭算準(zhǔn)了八九不離十,他浮出水面,打了一個橫向波浪形特有的手勢。井上蛙徒立刻會意,從皮囊里取出三尺紅繩栓在麻繩上,井口遮上五尺白布。眾人知道,投井老人馬上要見天日,紛紛打開場子探頭觀看。繩子遞下去,蛙頭拿紅繩纏住青藤,隨后取麻繩纏住青藤中間位置,然后浮出水面。示意向上拉繩,幾個蛙徒擎著勁慢慢往上拉,紅繩出水,緊接著一只胳膊露出水面。老人出水后,村民大概喝了幾天井水緣故,集體干嘔了很長時間。之后,重新在村西口挖掘了一口新井,老井進行回填,這是多年前發(fā)生的事。
二癩子猛的想起,剛才分明清晰的看到柳樹旁有口水井。而且一尺高的井沿兒上坐著一位白衣白衫白胡子老頭。想到這里,二癩子額頭頓時涔出冷汗。他懷疑是不是看錯了,畢竟自己以覓食為主業(yè),眼睛只放在尋覓食物上,至于有沒有人不是十分肯定。
想到這里,二癩子渾身輕松了許多,如釋重負般寬慰自己,幻覺,純粹幻覺。就像經(jīng)常將土坷垃看成窩窩頭一樣,不拿起來放在嘴里誰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于是,二癩子拔腿回家,因為太專注的緣故,走著走著,一抬頭,發(fā)現(xiàn)又拐上了剛才走過的路。柳樹枝條搖曳,挺圓的月亮掛在樹梢上,再抬頭時,不知哪來的一片云彩遮住了月亮,有光華從柳條中間灑下來。二癩子定睛觀看,只見一襲破舊白衫堆在地上。二癩子如釋重負,真是自己嚇唬自己,就這么一件破衣衫將自己嚇的夠嗆。他上前踢了一腳,和踢在其他衣服上不一樣,沒有拖泥帶水的感覺,反而覺得軟綿綿的。這么想著,二癩子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出去老遠。
常言道,走夜路莫回頭。關(guān)鍵時刻忘了這句話,二癩子想起什么似的,回頭遠遠看了一眼。不看還好,一看,頭皮發(fā)麻,渾身起來了一層雞皮疙瘩。只見那團衣衫慢慢站起來,走到老頭跟前,老頭拿手不停擦拭,隨后,從頭往下罩。罩好后整整衣衫,發(fā)現(xiàn)不對,腦勺朝前,整張臉朝了后邊。于是又將皮囊整個脫下來,調(diào)整好再重新穿上。整個過程做的有條不紊,全然不顧二癩子的感受。
二癩子揉揉眼睛,周圍一片黑暗,月亮好像自始至終沒有出來過。無邊的黑暗從四面八方襲來,夜游這么久,二癩子頭一次感到黑暗的力量。正像人們常說的,常走夜路難免碰到鬼。他心中發(fā)毛,嗓子發(fā)甜,心臟發(fā)堵,抹身腳不沾地往家跑。
跑到家后,二癩子關(guān)上門側(cè)耳傾聽。這時,奇怪的事發(fā)生了,大概太快的緣故,二癩子將腳步遠遠甩在后面。良久,當(dāng)二癩子準(zhǔn)備上炕睡覺時才聽到,重重的急切的腳步聲從遠處擲地有聲的傳過來。
二癩子心說,相由心生,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況且天那么黑,隔得有那么遠。他插上門坐在炕頭上,然后頭一次眼睜睜盯著天空逐漸發(fā)亮。公雞開始打頭一遍鳴時,他眼皮一合,坐著睡著了。
第二天,二癩子睜眼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窗臺上,哈喇子順窗臺往下流到炕上。他伸伸懶腰,想不通為什么趴在窗臺上睡著了。憑著撂爪就忘的記性,二癩子無憂無慮耍了將近一上午。臨近中午才想起昨晚遇到蹊蹺事,于是溜墻根躡手躡腳到白老頭家打探動靜。
偶遇不如巧遇,二癩子比較悲催,想什么來什么。走到胡同拐角時,正趕上白老頭單手拄著拐杖坐在門洞里休息。可以肯定的是,昨天晚上看到的必是白老頭無疑。但是憑老頭這副單薄的身子板,深更半夜拄著拐杖走出好二里地到大樹下乘涼,說出來誰都不會相信。就在二癩子胡思亂想時,白老頭抬起頭,漫不經(jīng)心朝著鬼鬼祟祟伸頭伸腦的二癩子看了一眼,隨后低下頭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二癩子原地蹦起老高,魂飛魄散,生怕老頭對自己說,昨天怎么沒把你個兔崽子嚇?biāo)馈?
白老頭慢騰騰起身關(guān)上大門,二癩子撒腳如飛,眨眼功夫跑到過道盡頭。重重的關(guān)門聲響起后,二癩子稀里糊涂又重新返回。
透過門縫,不看不要緊,一看嚇的二癩子直翻白眼。只見白老頭的衣衫上,有一個非常明顯臟兮兮的腳印,分明是昨晚自己留下的杰作。白老頭放下拐杖,將衣服像麻布口袋一樣脫下來,脫到脖頸上時,有什么東西卡在了上面。白老頭一使勁,用力過猛,將衣服連同腦袋一起脫了下來。顯然,白老頭和二癩子一樣沒有心理準(zhǔn)備,不是有意而為,雙手沒有往上接的動作。
腦袋穿過上衣,轉(zhuǎn)了幾圈后卡在領(lǐng)口位置。老頭抻住兩只袖筒,抖落床單一般將上衣抖的啪啪直響。隨后,呼嚕一聲,腦瓜滾落在地上。白老頭很隨意說了一句,上了歲數(shù)真是越來越?jīng)]用,又弄臟了,還得洗一次。
意思非常明顯,這段時間,老頭經(jīng)常不小心像彈掉身上的草棍兒一樣將腦袋扒拉下來。
二癩子魂飛魄散,腳底踩著棉花回到自己家中,精神受到前所未有摧殘,神經(jīng)差點拋棄肉身準(zhǔn)備自己單干。赤腳醫(yī)生對二癩子家人說,臆癥早期癥狀,說白了就是閑的沒事,整天瞎想所致。回頭胡言亂語的時候,赤腳醫(yī)生用手做了一個搧的動作。二癩子看到后立刻會意,這不是他娘的獎賞腦瓢嗎。他無數(shù)次的想,許是看花了眼,人一旦饑餓難忍,眼前便可能出現(xiàn)一切想吃的東西。應(yīng)了那句話,一切皆有可能。
二癩子這樣吃涼不管酸勸慰自己時,本來嚴(yán)重的精神疾病傾向一夜間竟慢慢自愈起來。
兩天之后,二癩子來到迷糊家中,將看到的一切添油加醋說給迷糊聽。邊說邊露出勝利的表情,好像剛剛斬完妖除過魔似的。
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也就是我呀,換第二個人,早瘋餡漏沒了。
迷糊說,既然這樣,晚上到白老頭家去一趟,到那一看不就全明白了嗎。
把咱們吃了咋辦,二癩子有些擔(dān)心,畢竟我們已經(jīng)打過幾次交道了,面熟的很。
那你在家歇著,我自己去,省事的很。晚上解手的功夫,翻過墻頭,推開窗戶一看便什么都知道了。
聽完后,二癩子有些蠢蠢欲動,既想去又想不去,內(nèi)心完全糾結(jié)在一起。他說,要不還是去吧,省的在家胡想連篇。
說是晚上,迷糊和二癩子卻早早爬上了墻頭,趴在白老頭對面的小南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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