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最煩別人問這個了，沒想到田秀和他太熟，哪壺不開提哪壺，專門問了這一句。
陳觀苦笑一下：“沒門路、沒辦法，不回明水回哪里啊？”
說完，想想，陳觀又補充了一句：“今年大學生分配原則是下基層，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省城原則上不留外地考生。只有特別優(yōu)秀的學生干部才有可能留省城。”
前面一句是實話，后面一句也是實話，但是有點像管畢業(yè)分配的老師講的道理。誰都知道，只要有辦法就能留省城，不一定非得是什么特別優(yōu)秀的學生干部。
田秀不再問這個問題了，低下頭，喝了一口水，垂下眼簾，不經(jīng)意間又問了一句：“你一個人回來了，大學時談的女朋友沒有跟著回來？”
陳觀自嘲地笑笑：“就我這挫樣，還能在大學混來女朋友？我是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成雙對，一心只讀圣賢書，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田秀一下就笑了，說陳觀貧嘴。
陳觀說完，順嘴就問田秀對象在哪里上班。
田秀回答說自己忙著熟悉業(yè)務(wù)，沒考慮個人問題。但是天天有人介紹，煩的很。
明水偏僻，與外面聯(lián)系僅有一條公路，經(jīng)濟不發(fā)達不說，連青年男女找對象的局限性也很大。明水人自嘲說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產(chǎn)自銷。
陳觀在省城的大學校園里是一個來自深山區(qū)、沒有任何背景、很難得到女孩子青睞的窮學生。回到明水就不一樣了，小縣城，大學畢業(yè)，有固定的工作，顯然就是女孩子們找對象的熱門人選。
明水人守舊，戀家，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絕大多數(shù)人也沒有走出明水到外地發(fā)展的想法，找個對象，平平安安過日子，是明水人最現(xiàn)實的想法。因此，明水年輕人一般都找對象早、結(jié)婚早，年輕人到了二十四、五歲還不結(jié)婚，那就是老大難了，一家人都會吃飯不香、睡覺不甜的。
明水沒有大型的工商企業(yè)，就業(yè)困難，過去絕大多數(shù)干部都是一頭沉，就是男人在外工作，媳婦領(lǐng)著孩子在家種地。后來有了農(nóng)轉(zhuǎn)非政策，一頭沉的情況才明顯減少。但是，吃了商品糧的家屬們很多都沒有工作，任務(wù)就是在家里做飯。因為這個原因，明水和水泉、省城這些大城市不一樣，人們對家是不是農(nóng)村的沒有太大的排斥感。
陳觀剛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大分辦的楊阿姨心里就很有數(shù)，這才迫不及待地要給陳觀介紹對象。
陳觀是這樣，田秀更不用說，家庭條件在明水算是很好的了，人又這么漂亮，工作又好，要是沒人追才鬼了呢！
田秀和陳觀一樣，都是73年出生的，今年22歲。
年輕人，老同學，這一見面說話就無所顧忌，互相問完對方現(xiàn)在的情況，兩個人接著就開始說當年的老師的情況和同學的情況。
正說著呢，牛肉湯端上來了，里面放著用牛油熬制的辣子，上面飄著蔥花，紅綠相間，煞是好看，聞著還有一股淡淡的中草藥味。
一個竹子編成的小框里放著飯店贈送隨湯贈送的兩塊石子饃，潔白焦脆，面香撲鼻。
湯好，饃好，難怪這家牛肉湯館長盛不衰了。
陳觀的食欲一下子就被調(diào)動起來了，
兩個人邊吃邊說，絲毫不顧及店里還有其它的顧客。
吃完飯，陳觀出了一身大汗，田秀的額頭上也是亮晶晶的。
陳觀笑著說：“現(xiàn)在真不是喝牛肉湯的時候，太熱了。不過也好，出了一身透汗，相當于跑步鍛煉了。”
陳觀應(yīng)該說相當于蒸桑拿的，可惜他剛走出校門，沒洗過桑拿浴，不知道用桑拿浴來比喻。
田秀本來臉色就有紅似白，喝完牛肉湯，出了汗，臉色越發(fā)的燦若云霞。
看陳觀一頭汗，田秀抿嘴一笑：“我記得高三的時候，有天中午，某人去食堂晚了，沒吃上飯，下午上課時肚子咕咕直叫，說是要是有碗縣城東關(guān)回民牛肉湯館的牛肉湯喝，就幸福了，考不上大學都無怨言。”
陳觀一想，還真有此事，難得田秀記得這么清楚，心里一顫，沒來由就感動了一把。
走出飯店，田秀問陳觀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陳觀回答說大分辦讓八月初來問分配消息，在縣城呆著也沒意思，先回家看看，把行李帶回家，縣城也沒地方放。
田秀想了想說，回家問問她爸爸，看認識大分辦的人不。如果認識，可以幫助問問。八月初的時候，陳觀可以到龍灣鎮(zhèn)上給她打電話，看分配結(jié)果出來沒，免得跑冤枉路。
陳觀一聽就說田秀夠意思，早知道田秀在城管派出所上班，回來前就打個電話，讓田秀去接站，也省得莫名其妙的打架。
田秀一下就笑了，臉色也變得緋紅緋紅，說是打的好，要不是這頓打，陳觀的鼻孔都朝到天上去了，哪里還能看得見當年的高中同學。
這還真不冤枉他！陳觀上大學后，田秀開始還給他寫過兩封信，但是他沒有回。那個時候陳觀并不是覺得田秀家比他家條件好、高不可攀，而是覺得省城距離水泉很遠、距離明水更遠，互相寫信聯(lián)系沒意思，還是老老實實勤工儉學、認真上課、泡圖書館實在。沒想到，繞來繞去，他又回到了明水，又見到了田秀。
陳觀心里忽然就萌生了個想法，覺得和田秀知根知底，要是能追上的話，應(yīng)該是理想的佳偶了！
有了這個想法，陳觀再看田秀就覺得不好意思了，沒來由臉就紅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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