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中,方玉坤讓他通知厲元朗來縣委招待所參加午宴,于鶴堂當時就很震驚。昨天接到市委組織部長恒士湛秘書打來的電話,直接,直接點名厲元朗出席今天的全縣干部大會。現(xiàn)在又是新書記讓厲元朗來吃飯,這個飯局參與者可都是處級以上干部,他一個副科級,還是停職的副科級,為何得到如此青睞?
一想到自己地位不穩(wěn),于鶴堂就把厲元朗當成了潛在的對手,話沒說全,只告訴厲元朗去縣委招待所吃飯,至于是方玉坤叫去的,一概沒講。
厲元朗很是意外,考慮目前身份,他步行到縣委招待所。
招待所名義上很普通,內(nèi)在的名堂卻很大,說白了,豪華程度一點也遜于五星級的金鼎大酒店。
踩著松軟的地毯,走進招待所餐廳最大的一間包房里,厲元朗看到一共擺了兩張大圓桌,中間用屏風隔開。
外面桌子坐的都是領(lǐng)導(dǎo)們的司機秘書還有縣委辦科室的頭頭,里面才是市縣領(lǐng)導(dǎo)的位置。厲元朗低著頭,挑背靠門口的那個位子坐下。
吃飯是有講究的,正對門口的是主位,而背靠門口的則是最末一位,都是身份最低的人才坐的。厲元朗之所以坐這里,自我感覺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有蹭飯的嫌疑。
他剛坐下,縣委辦文秘組組長鄒紹來一眼發(fā)現(xiàn),一皺眉頭說:“厲副局長,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是縣委領(lǐng)導(dǎo)招待恒部長的午宴,你要是饞酒的話,和劉經(jīng)理打聲招呼,掛在我們文秘組的賬上,在外面隨便找個地方過癮就是了。”
聽得出來,鄒紹來對厲元朗是有成見的。當初厲元朗在縣委辦任秘書時,鄒紹來就嫉妒厲元朗的才華和受重用,感覺是擋了他升遷的路子。
這些年他郁郁不得志,縣委書記換了幾茬,他這個文秘組長一直原地不動。好不容易方玉坤上任,他和方玉坤早前認識,又請于鶴堂幫忙推薦,覺得擔任方玉坤秘書這事十拿九穩(wěn)了。
一把手的秘書,那就是書記的代言人,能當半個家,最重要的是,提升速度非常快。他現(xiàn)在還只是股級干部,說不定用不了兩三年,就會像厲元朗當初那樣,弄個副科甚至正科,想想都覺得興奮。
面對鄒紹來近乎逐客令的攆他,厲元朗沒有大動肝火,而是淡淡回擊道:“是于主任叫我來的,鄒組長要是有疑問可以問問于主任。”
這把軟刀子拋出去,把鄒紹來噎得差點打嗝,索性瞪了厲元朗一眼,還說著風涼話:“有些人啊沒有自知之明,都給停職了還自以為不錯,我看吶,下一步就得降職使用了。”
厲元朗呵呵一笑,反唇相譏道:“我只知道組織部長是王祖民同志,倒不知道什么時候鄒組長能當組織部的家了,干部升降問題,鄒組長有權(quán)做決定。”
“你……”鄒紹來氣得臉成豬肝色,正要發(fā)威,就聽到包房門口響起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
恒士湛在方玉坤和金勝陪同下,大步走進包房。恒士湛晚來幾分鐘,是因為他找耿云峰代表組織談話,正式提出耿云峰任市檔案局局長的事宜。
耿云峰不接受也得接受,無從選擇。整個人一點沒有了精氣神,就連中午的這場宴會都沒參加,一個送行的人也沒有,孤零零離開甘平縣,去市檔案局報到。
包房里最外這一桌見到市縣領(lǐng)導(dǎo)進來,都起立鼓掌歡迎。恒士湛一米八的個頭,長得很瘦,戴一副黑框眼鏡,很有專家學(xué)者風度。
他雙手合十,笑容滿面和大家打著招呼,而后往屏風另一頭走去,忽然間想起什么,猛一回頭直視厲元朗,好奇的說:“元朗同志,你也在啊,很好很好,一會兒可得陪我這個老頭子喝兩杯,我還有話對你說呢。”
眾人皆驚。恒部長對厲元朗如此偏愛意味什么,傻子也猜得出來。鄒紹來更是驚呆住了,而更令他驚呆的還在后面,縣委書記方玉坤竟然緊緊握住厲元朗的手,笑說:“元朗,我上任之前,水書記可是親口和我說起,你是能喝酒的,一會兒可要幫我陪好恒部長,不醉不歸啊。”
然后又看了看這桌人,笑臉立刻轉(zhuǎn)陰,自語道:“怎么回事?怎么把元朗同志安排到這一桌?”并大喊于鶴堂,當著眾人面質(zhì)問他怎么辦事的。
于鶴堂被弄了個大紅臉,不住點頭承認是他一時疏忽,趕緊親自來邀請厲元朗去里面那一桌就餐。
金勝則笑而不語,拍了拍厲元朗肩膀,盡在不言中。
這一幕,把個鄒紹來都給看傻眼了,恒士湛對厲元朗的親近態(tài)度,還有方玉坤的贊賞有加,別看金勝沒說什么,可他拍著厲元朗的肩膀已經(jīng)說明一切,二人關(guān)系極深。
市委領(lǐng)導(dǎo)、縣委領(lǐng)導(dǎo)都對厲元朗這么好,那他剛才對厲元朗又譏又諷的,太不識時務(wù)了。
我的媽呀,一想到這,鄒紹來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耳邊響起蜂鳴聲,眼前一黑,癱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