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露出云層的大量干尸,我心中也有些緊張,而且沒注意腳下的情況,一腳踩到一具干尸的腦殼,竟然將那顆人頭踩了下來。干尸的腦殼又干又硬還非常滑,腳蹬在上面一滑,頓時失去重心就地摔倒,撲在了一具女子干尸身上。
女尸干癟的臉上兩個黑洞洞的眼窩顯得極大,我心下吃了一驚,暗罵晦氣,按住雜亂堆積的干尸想要爬起來繼續(xù)去拿“鳳凰膽”,但我的眼睛卻離不開那具女尸了——因為我突然想到,不對,這些干尸不是祭品,它們的皮并沒有被剝去——剛才只盯著“鳳凰膽”,眼里沒別的東西了,由于摔了這一下,稍微一分神,這才留意到這個細節(jié)。而且這堆積如山的干尸,它們每一具,不論男女老少,都有個共同的特點——當然不是沒穿衣服,衣服大概都已經腐朽成灰了——全部的干尸都被剜去了眼睛。
頭頂上的雷聲漸緊,象是一陣陣催命的符咒,我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幸虧在水晶沙流盡之后,“大黑天擊雷山”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現形,這相當于死神還給我們留下了一線生機,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與死亡賽跑。
見到女尸臉上那兩個深黑色的大窟窿,我雖然也覺得納悶,這么多干尸與祭壇又有著什么樣的關系;雖然是隱約覺得這里邊的事有些不對,但是趕緊爬過去把“鳳凰膽”拿回來的想法此刻已經完全占據了我的大部分心思,根本沒空去仔細想這些干尸有什么名堂——也顧不得在尸山中摸爬的惡心,腦子里只有“鳳凰膽”,這是一種在心理壓力朝滿負荷情況下產生的極端情緒,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舉動了。
但是我越著急就越是爬不起來,不管是胳膊還是腿,怎么撐也使不上勁,手腳都陷入層層疊壓的干尸中間,急得全身是汗。也許與頭頂的黑影有關,一看到它就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發(fā)慌,或許它真是某種存在于礦石中的邪靈;腦中胡思亂想,而手腳則被支支棱棱的一具具干尸陷住。正焦急之間,shirley楊從天梁上跳下,將我扶了起來,我對她說:“這許多干尸都不是祭品,沒有被剝過皮。”
shirley楊說:“不,他們都被割掉了眼皮,剜出一雙人眼,就可以完成祭祀鬼洞的儀式。”
shirley楊的這一句話如同一個重要的提示,我立刻又看了一眼腳下的干尸,果然是從眉骨開始都被割去了眼皮,我頓時醒悟過來,不需細說,我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刻畫有殺人儀式的壁畫,在腦海中如同過電影一般一幕幕迅速閃現。其中第一副“剝皮”,祭師按住祭品的頭,用利器割開始從額前行刑,由于我以前聽說剝人皮也都是用剎利刀從頭上動手,所以難免先入為主,加上那行刑坑處實在太過血腥,多看幾眼就想嘔吐,所以匆忙之中,誤以為那壁畫中的動作是剝點整張人皮,其實從這些堆成山丘的干尸來看,那壁畫中的動作是指的剝下眼皮,有了這個前提,以后的內容自然是迎刃而解,在人形石槽里要做的,是完整的取出祭品的“眼睛”,而祭師捧起尸體放入祭壇的壁畫,其中的尸體被畫的很是模糊,被我們誤以為是全身流血的尸體,但現在想來,那形體模糊不清的尸體,應該是用來表示附著在眼球上的生命,而被剜去雙眼的祭品,在被殘忍的殺害后,棄之于祭壇附近,多少年下來,已經形成了現在的驚人規(guī)模。
只要犧牲一雙被鬼洞同化的人眼,就可以解除身上的詛咒,但我們從白色隧道進來的時候,一路都是蒙住了眼睛,在黑暗中摸索邇來,深知那失去視力、陷入無邊黑暗中的恐慌和無助,要是剜掉眼睛,還不知就此死了來得好過些,除了shirley楊以外,誰又舍得自己的雙眼,不過我當然是不能讓她這么做,大不了讓明叔戴罪立功,可這么做的話,shirley楊又肯定不答應,不過剜出眼睛與剝皮宰人相比,已經屬于半價優(yōu)惠了,想到這里精神也為之一振。
這些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而身體并未因為這些紛亂的想法停止行動,終于接近了落在一具干尸手中的“鳳凰膽”,但操之過急,犯了“欲速則不達”的大忌,最后一個箭步躥出,想要一把抓住“鳳凰膽”,不料這干尸堆成的山丘,由于大量干尸都是從天梁上扔下來的,并非有意堆砌,尸山內部很多地方都是空的,一有外力施加,干尸壘成的山丘便散了架,就如同山體崩塌滑坡一樣,稀里嘩啦的在邊緣位置塌掉了一大塊,眼看那干尸手中的“鳳凰膽”搖搖欲墜,就要與附近幾具尸體一同滾落下去。
我發(fā)一聲喊,直接撲了上去,在抓到“鳳凰膽”的同時,我同那些失去支撐的干尸一同滾下了尸山崩塌的邊緣,這里距離下方的水晶礦層并不算高,翻滾下五六米的深度,便已止住勢頭,我不等從地上爬起來,便先看了看手中的“鳳凰膽”,實實在在的握在手里,這才長出了一口起,總算是拿回來了。
這時身邊的白色石煙已變的極為稀薄了,剩下的也如同亂云飄散,身邊的晶脈熒光慘然,地形差不多與頭頂完全對稱,如同是鏡子里照出來的一般,由于附近散落這無數掉下來的干尸,把地面都占滿了,所以并不容易受到冰壁般晶面的影響,我抬頭向頭頂望了望,真是乾坤顛覆,風云變色,漆黑的巨影正在扭曲拉長,整個都伸展了開來,而且已看不出是人的形狀,如同一面黑殘破的黑色風馬旗,在晶體中慢慢轉動,看那形狀,竟然又象極了黑色的眼窩,其中鼓蕩不止,象是要對著玉山滴出水來。
shirley楊站在尸山的邊緣,正在拼命召喚天梁上的阿香等人趕快離開,胖子拉著阿香和明叔從天梁跳落到下邊的尸堆上,跌跌撞撞的邊跑邊喊:“祭壇不能呆了,趕緊跑啊同志們……”
我還看不太清楚他們究竟看到了什么,但心中感到一陣寒意,雖然找回了“鳳凰膽”,但畢竟晚了一步,可能已經沒辦法再回到祭壇了,我突然產生了一種沖動,打算冒險沖回去,但是眼睛怎么辦?用誰的?剜掉明叔的還是用我自己的?
這時忽然聽有水流拍打石壁之聲,我連忙回頭一看,見在不遠處的一叢晶脈中,有片不小的地下水洞,里面的水都被鮮血染紅了,那條我們曾在風蝕湖中見過的白胡老魚,我們與它一同落入地下湖中,這地底水脈雖然縱橫交錯如網,卻真沒想到在這里會再次見到它。
白胡子老魚奄奄一息的擱淺在水邊,雖然還活著,但死亡只是遲早的事了,它全身都是被撕咬撞擊造成的傷口,魚口一張一合,不停的吐出血泡,隨著一口鮮血涌出,竟然從嘴中吐出兩粒珠子般的事物,滴溜溜的落在地上。
雖然那兩粒珠子上蒙有血跡,但我還是看出來了,那東西是鬼母“冰川水晶尸”的眼珠子,沒有比它更合適的祭品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立即起身,想去取地上的眼球,但腳下的水晶層比冰面都滑,四仰八叉的再次滑倒,鬼母那兩只水晶眼珠子,也正痄腮滑向水中,我雖然離他們僅有一步之遙,但來不及站起來了,在原地伸手又夠不到,眼睜睜的看著它們滾向水邊,一旦掉進去就什么都完了。
情急之下只能行險,我隨手拽出登山鎬,平放在水晶層上推向眼球滾動方向的前端,這一下雖是鋌而走險卻不差毫厘,終于在那對眼珠子滾進水中之前,將它們擋了回來,我懸著的心還沒落地,就見那兩枚水晶眼,竟然慢慢的向坡度更高的一側滾動起來,對面兩道水晶礦石的夾縫中,一頭黑白花紋的“斑紋蛟”,從中擠出一副血盆大口,正在瞪著貪婪血紅的雙眼,用力吸氣,吞吸氣流的腥臭之氣中,將這對眼珠吸入了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