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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時候,滅怒和尚終于回來了。所有人都松了半口氣。
松氣,是因?yàn)闇缗蜕羞€能找到路回來,只松了半口,是因?yàn)闇缗蜕羞€是沒有找到路出去。
一天前,當(dāng)他們站在蘭林寺廢墟之上遠(yuǎn)眺時,遠(yuǎn)處綿延挺拔的巫啟山脈還隱約可見,似乎不過大半天就能走到。只是在他們走了幾乎整整一天,當(dāng)發(fā)覺不對的時候,攀上樹頂再看,無論是巫啟山還是蘭林寺都消失在了不知什么時候彌漫起來的輕霧里。透過這層霧氣,他們身后落日的余暉也還能隱約看見,說明他們的方向并沒有錯,但本該出現(xiàn)在前面的山卻一直沒看見,眼之所見除了樹,還是樹。
蘭林寺這一帶本來盤踞著一只千年樹妖,在二十年前被道門和佛宗的修士聯(lián)手除了。這本是青州江湖上人所共知的掌故,但是誰也沒想到,那樹妖還留了個迷陣下來,而他們現(xiàn)在無疑就是陷在這迷陣當(dāng)中。
“.....二十年前,昆侖派白云煙道長和我赤霞師伯兩人聯(lián)手與這千年樹妖足足鏖戰(zhàn)了三天三夜,才滅了那老妖的元神,卻想不到那老妖用以自保的迷陣卻還是遺留了下來....幸好那樹妖本體早亡,這迷陣大概也只剩個殘骸。貧僧昨夜每行一段,皆以觀世音慧眼**查看,整個樹林雖然都有淡薄之極的妖氣,卻無運(yùn)轉(zhuǎn)波動的跡象。我們行走了這一整天,也不見絲毫的危險。看來這迷陣殘骸看來也只是將我們困住而已,傷人卻是不會。”
和豬八戒需要戒才取名叫八戒一樣,滅怒和尚看起來就很怒。一對火燒一樣的濃眉,緊皺得好像一輩子就從來沒展開過,滿是血絲的一雙大環(huán)眼,額頭上不時跳動著的青筋,好像隨時都準(zhǔn)備暴怒而起把眼前的人給撕爛咬碎捏成肉泥。聲音也是沙啞得憋著不知道多少怨氣。只是看模樣,這就是一只花了五百年才從十八層地獄里一把一把地爬出來站在仇人面前的惡鬼。
但沒有人敢因?yàn)檫@副模樣就懷疑滅怒和尚的修為。身為凈土禪院八大護(hù)法金剛之一,這幅模樣正是他大威德金剛忿怒法相已然修到極高深境界的證明。如果不是凈土禪院恰好在青州剛舉辦了一場**會,滅怒和尚剛好路過洛水城,聽說了洛水城附近有妖孽出沒而主動出面,洛水幫就算出再多的錢也請不動他。
李玉堂,胡茜,姓黃的云州男子,還有小夏,現(xiàn)在都圍坐在滅怒和尚旁邊。白少幫主沒有救回來,一同而來的洛水幫的三大護(hù)法和一干香主們也早都變成了七零八落的一地碎塊,眾人自然隱隱以修為最高,名聲也最響亮的滅怒和尚為首。
“這迷陣雖然并不危險,只可惜貧僧對于陣法一道頗為生疏,如何破陣而出是毫無頭緒,不知諸位可有高見?”佛宗也有諸多陣法結(jié)界之道,可惜滅怒和尚似乎并不怎么精通,這迷陣該如何去破,他也不知道。
李玉堂忽然開口說:“這迷陣該是有人刻意為之,想困住我們。”
“哦?李大俠此言怎講?”滅怒和尚眉頭一展,火焰似的眉毛好像轟一聲的朝上燒了燒。
“三十年前所遺的無主殘陣能留到今日,偏偏被我們碰到,哪有如此巧的事?且不說白云煙道長和赤霞兩位前輩必定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禍根,這里又不是人煙絕跡之地,偶爾也有商旅和江湖中人路過,若是有這迷陣害人,三十年間又怎么會沒有絲毫消息?”
“李大俠此言也有道理。”滅怒和尚點(diǎn)頭。他的樣子很怒,聲音也很怒,但言語間其實(shí)卻是很客氣的。“但...若真是如此,究竟又會是何人所為,又是所欲為何呢?”
“自然是妄圖行那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宵小之輩。”李玉堂似乎是很有把握,朝遠(yuǎn)處巖石上躺著的白衣少女一指。“所為的,自然是那妖孽了。”
遠(yuǎn)處,白衣少女還是和昨晚一樣的趴在那巖石上,姿勢都沒變過,只是閉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了。即便如此,這里幾人也很小心,不愿意讓她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刻意離開她有一段距離,但是好像又不放心,不敢離得太遠(yuǎn),幾人的眼光也都沒有完全從她身上挪開過。
“雖然沒救回少幫主,但活捉了這妖孽,白老幫主那里也勉強(qiáng)能交代得過去。而那妖孽就算是宰了之后將神魂肉身拿去賣作制作法器和機(jī)關(guān)的材料,也至少值個幾百兩黃金,這活的,若是碰到識貨的,至少也值兩三千兩黃金了。而兩三千兩黃金......在青州江湖上愿意提著自己腦袋來搶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對青州江湖上的情況,李玉堂這位青州大俠無疑是非常清楚的,對這兩三千兩黃金的誘惑力更是非常的肯定。
“而且還有樁比這兩三千兩黃金更大的好處.......”朝遠(yuǎn)處的白衣少女看了一眼,李玉堂的喉結(jié)聳動了動,慢慢地用力說:“......便是我們今番成功活捉那妖孽的功勞了。以那妖孽的修為,做下那等傷天害理慘絕人寰之事,結(jié)果卻被我們活捉,今年的除妖滅魔令上怎么也要記上一筆。只要我們的名字一上了除妖滅魔令,便是受天下正道所公認(rèn)的大俠客,大英雄!這可是十個兩千兩黃金也買不來的好處!”
所謂除妖滅魔令,幾大門派每年一度評出天下十州中最當(dāng)誅殺的十大妖邪魔頭,最為耀眼的十大正道軼事,雕刻在一面令牌的正反兩面上,再送上龍虎山,請?zhí)煜碌篱T之首的張?zhí)鞄熯^目定奪之后,便稱為除妖滅魔令,然后四處傳告天下。
令牌正面那十大妖邪的名字受人矚目,是因?yàn)閹状箝T派聯(lián)手頒下的賞格,而眼紅背面那十大正道軼事上的名字的一樣的大有人在。
在那令牌上留下名字,不但入得道門領(lǐng)袖張?zhí)鞄煹姆ㄑ郏€隨著這令牌而聞名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被天下無數(shù)俠少視作榜樣偶像.....有些人會覺得這無所謂,沒什么大不了的,換不來吃,也換不來穿,身上更不會多塊肉,但有些人就會覺得這比吃什么穿什么都還要更過癮。比如李玉堂就是。在這位青州大俠看來,能將名字留在那一塊木牌上才是最大的好處,最值錢的好處,比那兩三千兩黃金更值錢十倍。
值錢十倍的好處,自然會有十倍以上的人愿意提著腦袋來冒險。所以說到這里,這位青州大俠臉上的表情很復(fù)雜,忽而一邊是激動,一邊是擔(dān)憂,忽而上邊是憧憬,下邊又是焦躁。
看到他的這個樣子,小夏忍不住又笑了:“李大俠原來早就胸有定數(shù),洞若觀火。果然好見識。”
李玉堂瞪了他一眼,手上的青筋又在跳。雖然他并不是太明白這小子在笑什么,卻很清楚絕對不會是在恭維,還能感覺出來其中有一股別樣的異味。好像屎一樣的臭味。
“李大俠所言,怕是不大可能。”
胡茜說話了。聲音從她那有些略大的頭盔里晃蕩出來,帶著些嗡嗡的回響,卻非常清楚冷靜:“能一路跟著我們不被發(fā)覺,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我們引入迷陣中來,放眼青州江湖,能做得到的不過三四人而已,而這三四人俱都是名聲赫赫的宗師名宿之輩,斷不會親身試險來做這等下作之事。”
李玉堂冷哼了一聲:“宗師名宿又如何?人為財(cái)死,如此大的好處,他們難免不會心動。”
“我的意思不是他們不會心動,而是說,他們即便是心動,也不會親自來動手。這不是他們做事的方法。就像醉仙居的大老板,就算想賺錢也用不著親自去門口拉客。”胡茜笑了,即便五官都在那頭盔的遮擋下看不大清楚,但也能感覺到她笑得很尖銳。
這一句好像又確實(shí)在理。李玉堂狠狠地皺著眉毛,皺了半晌,才悶聲問:“那胡香主以為,這迷陣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胡茜默然了一會,眼神在那頭盔的遮擋下若隱若現(xiàn),似乎用心想了想,才開口說:“......說不定只是湊巧罷了。”
“湊巧?”
“白云煙和赤霞兩位前輩大戰(zhàn)之后既傷且疲,只是隨手毀去這樹妖迷陣,沒來得及細(xì)細(xì)查看,這也不出奇。而如今或許是天時恰巧所致,或許是我們不小心觸動了這迷陣的某處陣眼禁制,也可能是其他緣由,湊巧讓這殘陣重新運(yùn)轉(zhuǎn)起來了。”
“哈哈哈哈,可笑之極!”這次輪到李玉堂大笑了起來。“久聞神機(jī)堂精研器械機(jī)關(guān),講究的就是一個絲絲入扣,精細(xì)入微,來不得半點(diǎn)含糊。如今這樹林分明透著古怪,胡香主不抽絲剝繭細(xì)細(xì)分析,卻來一句湊巧就了事了?”
胡茜卻并不以為意,只是冷然一笑后淡淡說:“世事遠(yuǎn)非機(jī)括那么簡單明了,我等也不是圣人佛祖,自然不可能一切皆明察秋毫,只能根據(jù)已有情況來揣測猜度。現(xiàn)在一切頭緒皆無,能分析出個什么名堂來了?機(jī)緣所致,看似巧合偶然之事本就不少,如今我們碰上這又有什么稀奇了?”
“阿彌陀佛。胡香主所言雖也有理,一切自有緣法。但我們困將在此也是眼下實(shí)情,也該努力尋求出路。”滅怒和尚宣了一句佛號,向胡茜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然轉(zhuǎn)頭又看向云州大漢,問:“那黃施主可有什么話要說么?”
雖然一直和小夏他們一起坐在這里,云州大漢卻好像并沒在意周圍的其他人,他自己忽而看著遠(yuǎn)處的白衣少女呆呆發(fā)愣,忽而左右張望著,喉嚨里不時傳出咕噥聲,有時看著要站起來,自己又努力地坐著不動,像一個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癔癥病人。
“說?說什么?我不知道你們說什么。”大漢裂開嘴笑了笑,伸了個懶腰,拍了拍胸口,碰碰作響,繃帶下又滲出些血水來,他絲毫不在意,還是在笑,只是那表情中沒有一丁點(diǎn)輕松和善意,好像只是抽搐的筋肉恰巧把五官拼湊成了一個看似笑的形狀。
“快走吧。要快些走出去才行,你們坐在這里干什么?”好像被滅怒和尚這一問他才醒悟過來一樣,猛地站了起來瞪著其他人。不知什么時候,那一雙銅鈴大眼的眼白中已全是血絲。
李玉堂冷哼了一聲,好像很是不屑,但身子不禁地還是往旁邊挪了挪。胡茜冷冷地看了一眼,而滅怒和尚則笑了。他倒是真的在笑,只是這個表情出現(xiàn)在他本已經(jīng)被憤怒占滿了的臉上顯得分外別扭,好像非要把一爐鐵水熬成一鍋糖漿。
“其實(shí)他說得也沒錯,既然弄不明白這迷陣的虛實(shí),坐在這里也是無用,還不如繼續(xù)走下去。”一直沒說話的小夏這時候突然開口了。
李玉堂瞪了他一眼,咬著牙悶聲說:“無知小子,你也跟著瘋了么?如今連個頭緒都沒有,朝哪里走?”
小夏笑了笑,說:“恰巧我這里有個笨法子,就專門是沒頭緒的時候用的。”
“哦?”眾人都看向他,神色各異,李玉堂是不信,胡茜有些訝異,滅怒和尚則是一如既往的怒。
“其實(shí)很簡單,我們只要在所進(jìn)過之處都留下記號,標(biāo)明位置,就算一時走錯了,多走些多標(biāo)記些也總能慢慢摸清方向。”
李玉堂很不屑冷笑一下,說:“如今我們乃是困在妖陣之中,又不是普通的迷路,你這等只要是個人便會用的笨法子能有什么用?”
小夏也不生氣,繼續(xù)說:“這樹林本身并不算太大,卻還是一直走不出去,我覺得可能就是這妖陣中的迷霧不只遮擋了巫歧山蘭林寺這些高大之物,還扭曲變幻了天上日月的位置,才令我們一直搞錯了真正的方向在原地打轉(zhuǎn)。自然,這迷陣既是妖物所留,也可能還有其他古怪變化,比如這些樹木也會變化挪動,誘引我們走錯路。但滅怒大師也說了,這妖陣不過是個殘骸,變化有限,只要沿途作下記號,也很容易便能看清這陣法的變化。”
滅怒和尚嗯了一聲,很怒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不錯,夏小施主所言甚是。”
“確實(shí)是個笨法子。”胡茜的聲音冷冷的,但頭盔下的表情似乎是笑了笑。“但笨得有用就好。”
“好吧,便算你終于有了些用處。”李玉堂也不得不點(diǎn)頭承認(rèn),舉手一揮,一指。“那這一路之上的記號就由你這小子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