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能的另外兩個兄弟本來也要站出來說話,但是被張云陽這么一堵,忙又退了回去。
“山海,接著唱,不要怕他!今天晚上,這里可是我做主。”說話的是張樹本兄弟張樹根,葬禮的家務長,全權管事的人。
“對,對,對,山海,接著唱哩!等祭上完了,少不得還要給你打個紅包哩!”生產隊的人也起哄說道。
要是光看今天晚上的排場,根本看出來張樹本家的幾個兒子平時到底怎么樣。實際上張家山生產隊的鄉(xiāng)親們都知道,張樹本家的幾個兒子都是混球,平時沒有一個兒子管張樹本的死活。
張樹本的死因很簡單,那天村子里有人去張樹本低矮的房子時,發(fā)現(xiàn)張樹本早已經(jīng)斷氣,灶臺上一點熱灰都沒有,生產隊的鄉(xiāng)親為了節(jié)省五分錢一盒的火柴,總是會在灶膛里留一些熱灰,鍋子里放著一把米,看來張樹本到最后連做飯的力氣都已經(jīng)沒有了。生產隊的人都認為張樹本是餓死的。
鄰居家的人都知道,張樹本已經(jīng)病了幾天了。但是張樹本的幾個兒子連看都沒有進去看過。
張山海怯生生地看了張云陽一眼,他有些畏懼他老子。這個時候的教育方式非常的簡單,教育之前,先用棍棒收拾長了記姓,再進行教育。一邊打屁股還得一邊說,“這次記住了沒有?”被打的小屁孩還得應一聲,“記住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張山海的衣柜上面就放了一個二指寬的竹條,上面留下了張山海濃郁的氣息。
張云陽看了張山海一眼,悶哼了一聲,卻并沒有阻止。
張山海不知道自家老子這一哼聲是啥子意思,不知道到底是讓自己唱呢,還是說回去的時候再找自己算賬。
這個時候,一旁的張敬先發(fā)話了,“瓜娃子,唱得不錯,接著唱嘛。那紅包指定有你的份,還有等一下吃晚飯的時候,你也可以坐個位置。”
這個時候,給陰師打個紅包其實也沒多少錢,里面放各十塊錢就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都是兩三塊錢。不過那個時候的錢可是值錢得很。張樹本修這一棟大房子,用了不過是百來塊錢。喊村里人幫忙做事,根本不需要工錢,管飯就成。
張敬先說的兩個條件很讓張山海意動,有錢拿,還有肉吃。在這個年代應該是非常難得的事情。
張山海點了點頭,又唱了起來。讓張敬先也很是稀奇。因為就算是張敬先也得預先把祭文寫好了,然后對著祭文念。但是張山海卻是直接在那里唱,似乎他早已打好了草稿一般。這張山海不到五歲的年紀,能夠做到這一點,確實很不容易。如果真是他自己搞出來的,說他是天才也不為過。
張山海又用他那稚嫩的童音念道,“生子有三個,家門最不幸,忤逆兼不孝,秋露與冬雪,不管也不顧。可憐老大人,拉扯孩子大,修了亮堂屋,卻娶虎狼媳。勞碌到終老,餓死土磚屋。”
前一段卻是給張樹本的祭文。張樹本的三個兒子雖然不滿被一個嘴上無毛的小兒作弄,但是這個時候也擔心引起眾怒。
張山海念得沒有張敬先那么哀婉,但卻比張敬先念的更通俗易懂,最關鍵的是,將這三兄弟的惡給唱得淋漓盡致。
“嘿嘿,云陽家的崽真是個人精,小小年紀竟然能夠搞出這么多名堂來。”圍在四周看熱鬧的鄉(xiāng)親中有人說道。
“老八,你腦子進水了,也只有人才相信這小子能夠搞得出這么多名堂來。給定是云陽背后唆使的。”又有人說道。
“云陽唆使的。麻子,你個軟蛋是因為上一次云陽扣了你的工分,你才放他的臭吧!云陽要是有這本事,早就是大隊干部了,還用得著窩在生產隊里?他要是上了學,肚子里多點墨水,就是當公社干部,我都不吃驚。”旁邊立即有人站出來說道。這個人叫張直展,跟張云陽是鐵哥們。聽到有說張云陽壞話的,自然有些不樂意了。
這邊爭得熱鬧,那邊,張山海上祭也到了高潮。
“孝子靈前跪拜。跪!”張山海大聲唱道。
張大能三兄弟一直以為張敬先讓這小屁孩胡鬧,也沒有理會。
張敬先也不做聲,看張山海怎么應對。
但是家務長張樹根來火了,“怎么的?你老子死了,叫你們跪一下也那么多委屈?山海剛才唱的可有半句不對?要是放在以前,你們是要被送到祠堂里去的。現(xiàn)在是新社會,不講究這一套,但是你們要是這個時候,還不知悔改,我明天就告到大隊公社去,把你們三兄弟送去勞動改造去。社會主義講的尊老愛幼,像你們這樣的子女,就是應該送過去改造。”
這個時代可不需要啥子證據(jù),只要生產隊里的人一致舉手同意,就能將一個社員送到勞改場。張大能三兄弟當然怕,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緩慢地跪了下去。
張大能心里則罵道,“龜兒子,等我老子上了山,看老子整不死你個龜兒子!”
“孝子靈前跪拜!跪!”張山海見張大能三兄弟跪在張樹本的棺材前,越發(fā)來了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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