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刻苦又怎么能做人上人？這個世界不存在不付出的得到，在這一點(diǎn)上，這孩子讓我沒有任何挑剔的瑕疵。”趙泰斗微笑著坐到妻子身邊，道。
“這話你都說了十幾年了，話說回來，這孩子的天分真是好，他現(xiàn)在的英語水平去過雅思也并不是問題，更何況還需要掌握另外六門語言，若是讓我父親知道了，恐怕無論如何也要把他要到身邊去教導(dǎo)，曰后未必就不能成為某方面的專業(yè)天才。”師娘輕笑道。
“那豈不是大材小用，無論是趙老爺子還是我，都不希望看到他只做一個所謂的天才被國家供養(yǎng)在某個實(shí)驗(yàn)室的人，十多年的苦心為的只是讓他有朝一曰能出人頭地。”趙泰斗轉(zhuǎn)頭看了看安靜的樓上，皺眉道。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相信只要有機(jī)緣，這孩子遲早能干出一番自己的事業(yè)來，就像是當(dāng)年的你一樣。更何況這孩子本身就具有最榮耀的血統(tǒng)。”師娘放下了手上的活，靠在丈夫的身上，笑容柔和。
她的父親是大學(xué)里的教授而母親也出身名門，這樣的書香門第之后孕育出來的閨女當(dāng)然有一種不同于尋常女人的靈氣，只是年輕時候的她一見到窮得叮當(dāng)響出來求學(xué)的趙泰斗就毫不猶豫地愛上了這個窮小子，雖然親朋好友都勸過擁有大好前途的她但就算是現(xiàn)在處在這窮山惡水的趙家村但她也沒有一星半點(diǎn)后悔的意思。
“我不還是回到了這趙家村做一個農(nóng)民。”趙泰斗搖頭苦笑，出了趙家村后這天底下沒幾個人真正瞧得起他，只是身邊這女人卻始終固執(zhí)地把他當(dāng)成她生命中的英雄，也恰恰是這份責(zé)任讓趙泰斗多年來一直都把她當(dāng)成手心里的寶貝呵護(hù)著。
數(shù)個月之后的中午，趙虎臣從師父家出來，按照往常一樣回家做午飯。
剛一進(jìn)院子，便沒有見到躺在搖椅上的爺爺，而那搖椅上此時空空蕩蕩，一張破舊的紅色毯子搭在扶手上格外孤單。
還未驚訝，屋子的門便被打開，穿戴整齊的趙老驥出現(xiàn)在趙虎臣眼前。
“從你三叔家回來了？”聽到響動的趙老驥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趙虎臣，問。
點(diǎn)點(diǎn)頭，趙虎臣應(yīng)了一聲。
“走，去后山。”趙老驥擺擺手，道。
“爺爺，去后山做什么？”趙虎臣疑惑地問。
“看看你奶奶。”趙老驥頓了頓，仿佛在懷念些什么事情，最后只是一聲嘆息，順著村子里的黃泥路走向后山。
雖然很奇怪爺爺為什么忽然要去奶奶的墳，但見到爺爺臉上懷念的神色他還是沒有問出口，隱隱中，有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
趙虎臣奶奶的墳在后山山腰里，山路難走，但對爺孫兩來說并不是一件難事，趙老驥沒讓趙虎臣攙扶，再難走的山路也是他自己跨過去的，兩人一直走到山腰深處，雜樹叢生的一處，卻有一塊始終都保持干凈的墳地。
趙老驥走到小墳堆前，蹲下身來，細(xì)心地拉掉了雜草，對趙虎臣說：“跪下來，給你奶奶磕頭。”
趙虎臣毫不猶豫地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有些事情，也是該告訴你了。”趙老驥做到了墳堆旁邊，伸出手緩緩撫摸著那塊并不高大的墓碑，蒼老的眼眸中有一種年輕的趙虎臣讀不懂的深情，他從未見過爺爺這樣過，就算是過年的時候爺孫倆人只有一碗白米飯一碟野菜，也未曾見過爺爺?shù)难劬駶欉^，但現(xiàn)在，他似乎看到了爺爺眼角逐漸濕潤開來。
“知道為什么村子里沒有一個人知道你奶奶的名字，出身嗎？”趙老驥緩緩道，隨著緩慢的講述，趙老驥仿佛回到了那個屬于他的年代，深情地?fù)嶂贡w老驥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其實(shí)我們本不是趙家村的人，我們是半路逃難逃到趙家村安定下來的，而你奶奶，出身書香門第，名門之后的她因?yàn)槭来际敲T望族，但這在當(dāng)時，就是被批被斗的主要斗爭對象。這個秘密，也是我和你奶奶結(jié)婚以后才知道的，后來不知道怎么的，這件事情就捅了出去，于是我們就逃難，逃到了趙家村。”趙老驥的言語中帶著一種世易時移的滄桑感，此時此刻的他，無論曾經(jīng)多么風(fēng)光過多么顯耀過，現(xiàn)在也只是一個半只腳跨進(jìn)了棺材的老頭子而已，撫摸著那塊墓碑，趙老驥的老眼中滿是辛酸，輕輕嘆息一聲，又繼續(xù)道。
“她始終都覺得她欠了我，欠了我們趙家，她的身子本就嬌弱，在那樣動蕩的年代，沒有多少年就過世了，我知道，她是帶著愧疚走的，其實(shí)我又何曾不是帶著愧疚活下來的呢？就算是她病最重的時候我都沒有錢給她買好藥，她臨走前最后一頓吃的都是野菜，我對不起她呀！！”說道這里，趙老驥的話頭停頓了下來，整個人都處于一種半恍惚的狀態(tài)保持沉默，望著眼前這座并不高的墳堆，墳堆前一個小小的墓碑，千里孤墳何處話凄涼？當(dāng)年的恩愛到了如今一人早已化做了黃土，滿腔的深情，忍了幾十年，趙老驥如今再也不想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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