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衍,已掌握密羅武士的三階技能:凝氣甲,一種將氣盾化為無數密集的鱗片防護周身的技能。
面對苦修素鳴戈的沉默,衍的內心,似有一道火痕燒過。
少年衍稍稍平靜內心激烈的情緒,顧不得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翻身攀上山壁,抄近路趕回經院。
時近寒秋,經院里始生長一種青岑岑的高草,映顏花的藤蘿將觀瀾殿覆蓋住,站在渾圓的穹頂上四顧,四周花林如海。殘破的觀瀾殿只露出一個白色的穹頂,仿佛一具讓歲月剔得干凈的星鯨的巨大背骸。
觀瀾殿之前生長一株巨大的昆侖荊,衍坐在昆侖荊的樹冠上,看見遠處迤邐而行的銅車車隊。心里有一種被踐踏的痛快淋漓的痛,放眼眺望廣袤的天地,野心就是像經院里的青岑高草那樣蓬勃生長,衍心里暗暗發(fā)誓:“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都匍匐在我的腳下……”
月光下,巫氏車正穿過峽谷,往經院駛來。十八乘精銅鑄成、由銀角風馬拖拽的巨大銅車閃耀著絢麗的光暈,仿佛渾濁的布列楚河折射的水光。
衍只在經文圖鑒中見過這種華麗的銅車與駿逸非凡的銀角風馬獸。
燕云已是青嵐帝國的極西之地,再往西,翻過挺拔崔巍的燕云山脈就是瀆神之地黑礫原。黑礫原是比燕云荒原還要荒涼兇險的地方,棲息著生姓更加殘暴、力量更加強橫的荒獸,也是神裔之族羲人的游牧之所。
瀆神者的后裔,也常被稱作瀆神之民,被放逐到黑礫原,與黑礫原里的荒獸一樣,都是神裔之族羲人的狩獵對象。雖然也有商隊會在羲人的默許下,翻越燕云山,進入黑礫原與殘存的放逐者交易,但是商隊多走南邊的放逐之路,巫氏車隊偏偏要在這處處藏著兇險的荒原里繞上一個大彎進入黑礫原,真是奇怪。
素鳴戈拾階而上,透過映顏花茂密枝葉的空隙,看見坐在昆侖荊樹冠上的衍。只覺得他的目光似乎遺落在遠方,輕輕咳了一聲;衍趕緊爬下來,身子藏在昆侖荊之后,免得讓素鳴戈看見背后的碎衣與鞭傷。
“衍,有客來訪,長老在觀瀾殿召集眾人,你退下去吧,免得又挨訓斥。”
經院位于帝國的荒僻之所,周圍沒有供祭的村落集鎮(zhèn),早就衰落下來,如今只是勉強維持,主殿觀瀾殿經年不見翻修,殘破不堪,墻面上歌頌阿多奈神跡的壁畫也油彩剝落陳跡斑駁。經院里只有一名長老、四名師者、八名隨侍、十一二名雜役,由于地處荒僻,沒有貴族愿意子弟來此受苦,經院落里沒有一名徒子。除此之外,就是行經此地的兩名苦修。
素鳴戈邁入觀瀾殿,羅長老、苦修琴石盤膝坐在殿中。
“帝國左卿流徙燕云,選擇我們這里作為洗罪之所,素鳴苦修可也覺得意外?”
素鳴戈將雙腳盤在臀下,看了羅長老,說道:“巫氏是摩揭家的附庸,前年巫氏商隊經過這里,說不定將這里的情景與左卿大人說過。”
“摩揭伯岑暫避風波,有羽嘉可去,再不濟可在休屠城里閉門謝客,單單要跑到這里來。四千燕云山,大都是荒山石嶺,除了兇殘暴虐的荒獸之外,再無長物,他真是沖著映顏花來的……”說到這里,羅長老輕嘆了一聲,臉上布滿憂慮的神色,“燕云,苦寒之地,映顏花能夠盛開如斯,算是一樁奇跡,但終歸有違教義……”
琴石苦修說道:“經院離不開這株花樹,左卿大人若是一時興起,為映顏花而來,自然不會為難經院;還是待左卿大人到來再議。經院地方狹小,將西廂讓給左卿大人與隨侍居住。不過要嚴加約束下院仆役們的舉動,不要沖撞了貴人。”
素鳴戈絲毫不掩心中的不悅,微微坐直身子,氣勢凜然,腰間的洗月刀透出一股冰涼的殺意。
羅長老的目光落在素鳴戈腰間的洗月刀上。
洗月刀,沒有刀鞘,只用幾根獸筋系在腰間。
經院位于燕云荒原的腹地,這柄洗月刀不知割斷多少試圖闖進經院的荒獸的咽喉。一臂長的刀身,在冷月的清輝之中,青森銳利的刀刃泛著冰冷無情的光澤。
羅長老有時也不知龐大的殺意是素鳴戈身上透出來,還是這柄洗月刀本身就有著強烈的殺戮意識。
默念法訣,清涼自靈臺灑下,將浸入體內的殺意澆滅。
羅長老不為素鳴戈的無禮惱怒,琴石卻微微變色:“衍天質尚可,可總歸是個下民仆役,姓格又暴躁,素鳴苦修在他身上花的精力太多了。”
素鳴戈怒道:“這孩子只不過維持他本應有的自尊,怎么說得上姓格暴虐?”
看著素鳴戈長跪欲起,左手按在腰間洗月刀上,想起素鳴戈昔時在下資城的傳聞,琴石氣勢稍斂,術士與密羅武者面對面爭執(zhí),總算不上理智的行為,身子微微后抑,眼角余光卻看著羅長老,希望他能出聲指責素鳴戈。
“經院不必拘泥于世俗之禮,只是在外人面前要有所克制,免得落下口實,不利經院。”
素鳴戈俯身稱是,望向琴石的目光冰冷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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