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府南京也好,共和國驕子上海也罷,在陳浮生這個土包子眼中一到晚上就會格外輝煌,蘊含著猙獰和媚眼,遠比一過晚上9點就一片漆黑的張家寨來得生動。但偶爾也會讓他想起張兮兮張牙舞爪的臉蛋,起先陳浮生也覺得她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放蕩千金,是萬惡資本家熏陶調(diào)教出來的反面典型,可經(jīng)歷事情越多,陳浮生就越覺得在他落難之際不是落井下石而是雪中送炭的張格格其實不放蕩,而是純潔得淅瀝嘩啦。
奧迪a4行駛在寬敞大道上,陳浮生抽出當(dāng)年張兮兮丟給他的那張工商牡丹卡,取出來的錢都已經(jīng)一分不少充回去,他剛到南京的時候曾經(jīng)抽空在取款機上查詢過數(shù)額,六位數(shù),當(dāng)時雙手那叫一個顫抖,不過至始至終,最多一次也只是取了三千多塊錢,還是給張三千那孩子買二胡,陳浮生端詳許久,緩緩放回去,一陣嘆息,喃喃道:“等江亞樓在上海開出酒吧,袁純那妮子也扎穩(wěn)腳跟,再跟們打聲招呼,以那瘋女人的脾氣沒道理不去我的酒吧,到時候再把卡還回去,這個人情欠得確實有點久了。”
陳浮生伸了個懶腰,微笑道:“呵呵,我的酒吧。誰能想象陳二狗有一天能有自己的酒吧劉胖子和雁子這些人會不會感慨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xùn)|不對,是三年河西三年河?xùn)|。張格格啊張格格,你當(dāng)年可說我是一輩子做小飯館打雜的命,你那個囂張跋扈的老爹要是再敢當(dāng)著我的面說砸出一千萬就賣女兒,說不定我真就甩出一千萬來爭一口氣。”
周小雀開車很穩(wěn),比黃養(yǎng)神還穩(wěn),后者駕駛不急不緩是刻意熬住姓子,因為格外珍惜給陳浮生開車的機會,其實黃養(yǎng)神自己開車的時候都很急,生怕把時間浪費在馬路上,在陳浮生面前四平八穩(wěn)的年輕心腹當(dāng)下最大野心是把張雨荷拐騙上床,而最大夢想則是擁有一部類似布加迪威龍的暴躁野獸,在公路上肆虐咆哮,陳浮生知道這個青年有一顆冷靜的頭腦和一顆炙熱的野心,這很好,他也期待黃養(yǎng)神最終能爬到什么樣的一個高度,有沒有機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二狗兄弟”樊老鼠見他掏出一張銀行卡后又是笑又是惆悵,還有一通自言自語,估計是陳浮生入了魔障。
“咋了”陳浮生疑惑道。
“想啥呢”樊老鼠好奇問道,他在這個年輕人身上咂摸出許多以往不曾領(lǐng)會的大道理,細細咀嚼,滋味獨特,四十年辛酸苦辣,本以為不惑耳順知天命,沒料到一個本身沒太大奇特天賦的后輩讓他大開眼界。
“在想以后王虎剩和王解放會做什么,在想?yún)菦鍪遣皇悄茉谏轿鞒蔀楹诮鹗⒀缰械淖詈筅A家之一,還有例如高緣這樣的投機分子加野心家是不是能如愿以償坐上省常委位置,黃養(yǎng)神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江亞樓,還是揭竿而起造了我的反,等等等等,很有意思。”陳浮生笑道,又開始分煙,樊老鼠對此素來是來者不拒,而周小雀也逐漸開始適應(yīng)抽二手煙,心情好的時候甚至不介意陪陳浮生一起抽幾口,不過他極少會抽完一整根煙。
“你每天不是想就是做,也不歇一口氣,不怕把自己累死”樊老鼠不以為然道。
“我剛定了一個目標(biāo),必須在四十歲之前掙出我還有我孫子那一代一輩子花不完的錢,12年賺三代人的錢,不拼命怎么行。我這種人文化程度不高,回饋社會之類的不太懂,只想把自己身邊的人照顧妥當(dāng)了再談其它。”陳浮生輕輕地吞云吐霧,“所以我看到蕎麥張啟航這些高材生,總是有點自卑,說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陳浮生好歹念書到高三,樊老鼠是徹頭徹尾的文盲,最怕別人跟他感慨人生,別說張啟航黃養(yǎng)神那批光怪陸離,就連陳浮生的奮斗人生在他看來也是頗有代溝。在他眼里真正能算文化人的是小爺王虎剩,肚子里的東西一點不花哨,都派的上用場,不是掙錢就是救命。樊老老鼠自認人生差不多就這樣,飛黃騰達也沒啥意義,只求下輩子投個好胎,至于這輩子,能看上幾出類似轟殺袍哥龔紅泉的好戲就足矣。
陳浮生回到小窩,沒有吵醒曹蒹葭,他站在被做成巨大黑板的墻壁前,手里拿著一根粉筆,他呆在書房最大的樂趣就是在黑板上圈圈畫畫,對那幅人脈圖進行補充或者修正,從錢老爺子和陳春雷這些核心到李芙蓉周國器這類新角色再到陳圓殊那對雙胞胎侄女這些末梢,每一名角色都有相對的解釋,陳浮生對此樂此不疲,甚至連曹蒹葭都不懂為什么他近乎癲狂地癡迷于此,恐怕只有遠在藏省軍區(qū)某偵察連的那頭東北虎才明白其中緣由,陳浮生這個弟弟小時候最大的樂趣就是拉著他玩角色戰(zhàn)爭游戲,比如每一塊石子代表張家寨不同村民,雙方分配不同角色,將石子安放在不同地理位置,然后根據(jù)陳浮生腦海里的廝殺搏斗分出勝負,總之那是一個挺幼稚的事情,可不需要花錢,又能打發(fā)時間,陳浮生直到初中畢業(yè)才放棄那個游戲,所以他一直有收藏錫制品士兵雕像的習(xí)慣,10公分上下的高度,唯妙唯肖,他不擅長上網(wǎng),在書房閑暇時最大的樂趣就是擺弄一下那十幾枚士兵雕像,這么一個男人,說他人生枯槁如老僧也不對,他每天都要在燈紅酒綠和觥籌交錯中游走,在外人眼中稱得上夜夜笙歌,可如果說他生活那更不妥,這簡直就是一臺為了賺錢和爬升不要小命的瘋子。
書房終于熄燈,此時距
離洗澡也有差不多一個鐘頭,身上在沾染上的煙酒氣差不多都消失,陳浮生輕輕爬上床,鉆進被窩,因為手腳微涼,不敢觸碰媳婦溫潤如暖玉的身體,怕吵醒睡眠質(zhì)量并不好的她,可在陳浮生煙觀鼻鼻觀心盡量讓自己不去想旖旎念頭的時候,曹蒹葭卻主動側(cè)過身,將愈加豐腴的身子挪到陳浮生懷里,握住他雙手,想要替他捂暖,陳浮生歉意道:“吵到你了”
曹蒹葭搖搖頭。
其實結(jié)婚以來陳浮生在凌晨時候哪怕再小心翼翼的鉆被窩,都會讓她輕輕醒來,只不過大多時候曹蒹葭都繼續(xù)裝睡而已。
她和他,都用自己的方式在乎著對方,所以活得都不輕松。
“明天你要去黨校,我早點起來給你做飯。”曹蒹葭輕聲道,自己男人是一個對時尚和品位都很鈍感的家伙,而她現(xiàn)在的人生波瀾不驚,談不上半點跌宕起伏,能讓她格外上心的事情頂多也就是一些例如幫自己丈夫搭配西裝皮鞋領(lǐng)帶的瑣事,“好的,明天我就不去鐘山高爾夫練拳了,你也不用太早起來,我們都稍微睡個懶覺。”陳浮生笑道,他的身體也許是小時候落下病根的緣故一直不太發(fā)熱,以至于以前在黑龍江冬天的時候,他的炕熱度都會高上一般人許多,到南方之后緩和許多。
被媳婦捂著手,陳浮生突然沉默起來,他們夫妻之間已經(jīng)越來越心有靈犀,曹蒹葭輕聲道:“想咱們娘啦”
陳浮生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