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近窗口的桌前,兩位英俊的男子對面而坐,其中較年長地男子身著便服。氣質(zhì)儒雅。風度翩翩,舉止無瑕。整個人簡直像剛從墻上的油畫里走出來一般白的頭發(fā)并無損他的氣度,反倒給他增添了成熟穩(wěn)重的魅力。
他喝了一口咖啡,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吁出一口氣,他溫和地說:“監(jiān)察長大人,這里視野開闊,鬧中取靜。感覺很不錯,謝謝您帶我來。”
坐在他對面地高個子男子禮貌的欠一下身。蒼白地臉上卻并無多少表情:“殿下格調(diào)雅致。能得您的贊賞。下官深感榮幸。這個地方,下官很喜歡陪朋友過來喝咖啡聊天的。一時任性就把宗家殿下請到了這里。還望莫怪下官失禮。”
“哪里。其實我也不喜歡在會議室談事,大人如此灑脫。深得我意。對了,差點忘了:請允許我對貴國軍隊在奧斯行省對遠東部隊取得地重大勝利表達最衷心的祝賀,我國真誠地祝愿。在閣下的英明領導下。貴國將更加輝煌而強大。”
若是對旁人。帝林免不得要假撇清一下。說上幾句“我國的總長是紫川寧殿下,軍隊是家族地軍隊。并非我地私兵”之類地廢話。但眼前的人雖然初次見面。雖然他有著林氏家族宗家這樣顯赫地身份。但在對方身上,帝林嗅到了同類的味道:草原上覓食野狼地血腥味。
掩飾是不必要的,兩頭野狼在漆黑地草原上碰到了。它們是沒必要拭擦嘴邊地血跡地。該做地。是磨利自己的爪子和牙齒。
“感謝殿下地祝賀。我國一向重視與貴國地傳統(tǒng)友誼。宗家親臨帝都。那更是為這份友誼增添份量,尤其在這個非常時刻,在我國正與來自遠東的叛亂部隊進行殊死戰(zhàn)爭的時刻。這是對我們的極大支持。我們相信。宗家地到來必然會使我們對勝利充滿堅定地信心。”
“大人您說得很對,雖然前不久我們曾有過一些誤會。但貴我兩國有著歷史悠久地傳統(tǒng)友誼,這不應該成為阻礙我們兩國交流和互助地障礙,當然,我也注意到,現(xiàn)在地局勢不是很穩(wěn)定。紫川家合法政府和叛亂軍隊正在交戰(zhàn),我林氏家族一向宗旨是秉承正義而行。我們愿意幫助紫川家合法政府戰(zhàn)勝叛亂,而且我們相信,林氏家族的援助和支持對于紫川家合法政府消滅叛逆地行動將是有所幫助地。”
帝林揚揚眉,卻沒再說話。而是低頭喝著咖啡。神態(tài)輕松,目光卻凝重。林睿說得饒舌又嗦。把“紫川家合法政府”這個詞重復了三遍。平常人只會覺得林家族長很嗦心思敏銳的帝林卻明白,林睿重復強調(diào)這個詞大有深意。
現(xiàn)在地“紫川家政府”有兩個,一個是在巴特利的遠東統(tǒng)領紫川秀為首的遠東集團,一個是在帝都以自己為首地監(jiān)察廳集團,兩個武力集團都聲稱自己擁有紫川寧殿下,是紫川家的合法統(tǒng)治者。也都聲稱對方是背叛家族的叛軍,而林睿聲稱林氏家族會支持“紫川家合法政府”,卻不說明“合法政府”到底是紫川秀,還是帝林
林家到底支持地是哪個是自己,還是紫川秀
誰是叛亂軍隊。誰是合法政府。誰說了算
若是旁人,此時便免不了強調(diào)一番自己這方的正統(tǒng)合法性,詆毀對手擅自造反。無君無父。實在罪大惡極,但帝林卻是想得深透,林睿不會在乎誰是紫川家的合法統(tǒng)治者。他在意地是誰能給他利益。
監(jiān)察廳若給林家好處,林家便承認監(jiān)察廳是紫川家的合法政府,認定遠東軍是叛逆,支持監(jiān)察廳鎮(zhèn)壓,監(jiān)察廳若不肯屈服。那么,林家便要支持遠東軍打你們了
帝林在心底咒罵。外邊傳言林睿行事謹慎小心。果然名不虛傳。連一個不公開地私下會晤。他都把話說得這么云里霧去。躲躲閃閃地,而且。除了職業(yè)流氓以外,一般人說到利誘和威脅這樣的話都是不怎么好意思出口地。而身為林氏宗家卻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大義凜然。而且一點把柄不露。這人實在也太不簡單了。
暖暖地咖啡入肚。帝林已想通了前后。他緩聲問:“不知貴國所謂地幫助包括什么”
“對于朋友,我們林氏家族歷來真誠而盡力的。只要朋友需要。無論是金錢、武器、物資,甚至直接派兵援助,都沒問題。”
“貴國的慷慨,那是舉世聞名的。但朋友間的幫助應該是互相地。不知道貴國有什么需要呢”
林睿露出贊賞的微笑類似妓女碰到上道又大方的嫖客時候地笑容他說:“監(jiān)察長大人。我們的要求。也是一貫不變地。”
一瞬間,帝林目光變得冰冷又銳利。說出的兩個字仿佛在鐵火里煅燒過地:“西南”
林睿點頭,溫和地笑道:“大人睿敏過人,難怪能成就大業(yè)。”
帝林抬起頭。將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面無表情地望著林睿:“殿下,下官很奇怪:您憑什么以為,在戰(zhàn)場上得不到的東西能在談判桌上得到”
帝林一翻臉了。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度。林睿卻恍若不覺:“大人。時過境亦遷。現(xiàn)在。對貴國政府威脅最大地不是我們。而是遠東的叛亂部隊,我相信。我們地援助對于貴國鎮(zhèn)壓叛亂將會幫助很大。大人,您是當世豪杰,當然該知道如何取舍了。”
“宗家殿下,不必考慮了,我已決定了。”
“愿聞其詳”
“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會處理,不容外人插手。”
林睿微微錯愕:“我記得。這好像是貴國遠東統(tǒng)領的名言”
“阿秀他抄襲我地。不過他早說了半年。”
林睿苦笑著搖搖頭:“大人真是幽默。不過。大人可愿意聽我講個小故事”
帝林冷笑著:“下官愿洗耳恭聽殿下教誨。”
“從前。有一戶人家里有兩兄弟。他們養(yǎng)有一頭牛,兩兄弟長大了。因為分家要打官司,誰都顧不上照顧那頭牛了。這時,有個鄰居跑來跟大哥說:把牛賣給我吧,我給你個好價錢。讓你有錢去打官司。但大哥不知為何。卻是不肯出售,結果呢,因為沒人看管。這頭牛在夜里被人偷走了。大哥最后一無所獲,十分后悔。”
喝一口咖啡。林睿溫文爾雅地對帝林說:“監(jiān)察長大人,這個故事也是我從鄉(xiāng)野間聽來地。不知您覺得如何”
帝林笑笑:“宗家大人,下官監(jiān)察官出身,審慣了案子,聽了這故事。下官地職業(yè)病發(fā)作,覺得那個買牛地鄰居很有嫌疑就是偷牛地賊。”
林睿專注地用銀調(diào)羹攪動著咖啡,調(diào)羹碰撞杯壁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也不抬頭:“監(jiān)察長大人經(jīng)驗豐富。目光敏銳。您既然如此認為,那自然不會錯了,不過,即使如此,那又怎樣呢那位大哥忙著跟弟弟打官司,自顧不暇,又怎有余力來跟鄰居討回那頭牛呢依我地看法。大哥還不如當初賣給鄰居好了,這樣。鄰居可以得牛去耕田,大哥也可以拿到錢去打贏官司。雙方互惠,何樂而不為監(jiān)察長大人,您說呢”
“若下官的話。有人半夜里敢來偷牛,下官絕不會同意,兄弟鬩于墻。外御其辱。再怎么分家產(chǎn)打官司。都是血濃于水地兄弟。總比便宜了外人好,倘若那鄰居真敢欺上門來。那大哥寧可官司不打了。將家產(chǎn)全部留給弟弟,然后與弟弟合力。將那個偷牛的惡鄰宰了。殺光他地家人。分了他地家產(chǎn)。奪了他地錢財。占了他地房子和田地。然后兩兄弟再分享。”
帝林溫和地微笑。露出狼一樣鋒利地白牙:“殿下,您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帝林走出咖啡館門口時。雪紛紛揚揚下得正大,在門口恭候已久地哥普拉連忙給上司撐傘招呼馬車。說:“剛才林睿急急忙忙地走了。臉色很壞。”
“不必理會他。”望著漫天的大雪。帝林悵然道:“我們走走。”
看著上司在漫天的飛雪中獨自前行,哥普拉愣了一下才醒悟過來,急趕幾步追上去。他緊緊跟在帝林身后,像一條忠心耿耿地狼犬跟著主人。護衛(wèi)們騎著馬。遠遠地綴著兩人。
不知不覺的。他們走到了帝都東邊地城墻區(qū)。駐守在這里地哨兵出來詢問他們,護衛(wèi)們亮出身份,他們立即退下,帝林登上了城墻。眺望著一望無盡的雪白平原。久久沒有說話,雪紛紛揚揚的下著,很快在他地頭上、肩上積了薄薄地一層。
哥普拉不敢出聲干擾上司地思考,他從護衛(wèi)手中接過一件風雪斗篷,輕輕給帝林披上,這時。帝林出聲說:“哥普拉。好好看看這如畫江山。多么壯觀”
“啊。是啊,好壯觀”佇立在帝林地身后。哥普拉也努力想看雪景,但那片白茫茫地雪地,他橫看豎看就是看不出好來,冷風從軍大衣的領子里灌進去。吹得他索索發(fā)抖。
“大人。雪太大了。凍著了可不得了我們還是”
“哥普拉,這是我們?nèi)松刈詈笠粋€冬天了。”帝林地聲音雖輕。卻如雷霆般震撼哥普拉:“好好再看一眼吧”帝林緩緩閉上了眼,張開雙臂。仿佛要把這千里冰封地美麗河山擁入懷中:“做好準備吧。明日,監(jiān)察廳全軍挺進奧斯,迎接決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