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羽望了眾人一眼。淡淡笑道:“原來諸位都是總督大人,那倒是我失敬了。”
“明羽大人,您的大名我們都是久仰了”
“明羽大人,我等實在是仰慕秀川大人威名。求您代為引見一番”
明羽不緊不慢的說:“諸位大人既然不遠千里來到我們大營,又有普欣閣下地推薦,想來定然都是對家族堅貞忠誠地志士了。只是今晚實在太晚,諸位大人便請入營歇息了,改日等大人有空隙時我再安排大伙與秀川大人會晤。諸位意下如何”
明羽說是商量,但那語氣卻是不由分辯的。總督們連聲叫道:“全憑大人您安排了”
于是明羽喚來軍中接待地管事,讓他安排總督們和隨從們的飲食和住處。他笑吟吟的抱拳道:“諸位大人一路辛苦,這便請先安歇下來吧。我那邊還有點俗務(wù)處理,就先告辭了。”
總督們齊齊站起身歡送:“不敢不敢,明羽大人您請自便。”
明羽領(lǐng)著普欣一路朝著大營里走去,普欣有點過意不去:“深夜來擾,本來已是失禮。還要給明羽大人添了麻煩,真是過意不去。”
明羽笑笑:“普欣兄我這樣叫你沒意見吧大家等級相同。你也叫我明羽好了。”
普欣知道這是對方地親近之意,連聲說:“不介意不介意,在下就冒昧了”
“普欣兄,你是跟隨過秀川大人的人,跟大人是有淵源的。”明羽悠然的走在前面:“有些話顯得有些冒昧了,我也不怕交淺言深。這下就直說了。”
普欣心下一凜:“還請兄臺指教”
“嗯。普欣兄。你是懂事地人,國家正當非常時期。中樞最忌諱的就是地方上拉幫結(jié)派,糾結(jié)勢力,尤其是各地總督,無論是寧殿下也好大人也好,都不喜歡他們私下交往太過密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普欣,你是秀川大人看重的人,你千里來投,大人一定會很高興。你的前途遠大,跟那伙人混在一起沒意思。”
普欣凜然,肅然答道:“金玉良言,普欣銘記在心了。兄臺好意,感激不盡”
“呵呵,大家同在秀川大人手下當差,互相關(guān)照是應(yīng)該地。”在一處通明的大帳篷前,明羽站住了腳步,轉(zhuǎn)頭望向普欣。火光中,他的臉光暗不定,十分嚴肅:“記住了,普欣,你是秀川大人的人。”
普欣心下一凜。明羽如此露骨的強調(diào)這點,這令得他預感隱隱有些不妥。難道,在討伐軍中,還存在著能與秀川大人匹敵的勢力他腦筋轉(zhuǎn)得飛快,但回答得毫不遲疑:“這是自然我蒙秀川大人一手提拔,不效忠大人,我還效忠誰”
“呵呵。”明羽滿意的笑笑,率先進了帳篷,普欣跟著進去。
帳篷里通明。十幾支蠟燭把整個帳篷照得亮如白晝,幾個軍官圍在帳篷中間擺有沙盤和地圖前面低聲的議論,說得很急,普欣只聽得幾句零碎地話語:
“明輝地量不足以抵御”
“干脆放他們進來算了”
“我們必須先決定我們的態(tài)度,堅定的向大陸各方表明立場,即紫川家的平叛戰(zhàn)爭不需要也不允許其他國家插手”
在那批參謀軍官中間,普欣看到了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軍官安靜的低頭坐在那。他穿著一身沒戴軍銜和標志地軍便服,滿頭銀亮地白發(fā)顯然很久沒剪了,長長的頭發(fā)凌亂地遮住了額頭,火光映照下。他臉頰上的胡子茬清晰可見。
雖然他沒有佩戴任何軍銜標志,但普欣的目光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了。這個軍官有種說不出的魅力特質(zhì),讓人一見就難以忘懷。
“此位老軍官氣質(zhì)非凡,絕非一般。”普欣在腦海里搜索著所知的遠東將領(lǐng)。明羽自己已經(jīng)見過了,羅杰是個猛將,沒有這樣超凡脫俗的氣質(zhì);白川、林冰等人都是女性,也不可能。莫非,此人是大人新收復的魔族精英將領(lǐng),比如羽林將軍云淺雪那倒也有可能,只是。他為何穿著紫川家的制服
普欣正想著,那個軍官一抬頭,神目如電,眼睛卻是依然清澈明亮。普欣才震驚萬分:這位自己以為頗上了年紀的軍官,竟然就是紫川秀本人
不過二十六歲的青年,為何竟是白發(fā)如霜
普欣正要上前行禮,紫川秀卻對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先坐下。于是。他在角落里找了張椅子坐下,聽了一陣,他才明白過來,大家正在討論地是西北局勢。
“明輝向我們發(fā)來公函,稱流風霜部隊已經(jīng)越境進入了我國西北,其規(guī)模大概有三個聯(lián)隊近萬人。明輝派人與其交涉,但流風霜卻稱,她是為了幫助我國平定叛亂而來,若有人敢阻擋即為叛逆同謀。”
明羽小聲的向普欣解釋說:“現(xiàn)在。明輝拿不定主意,發(fā)文向我們大營請示:究竟要不要攔截他們寧殿下已經(jīng)把這事交托給我們秀川大人決定了。大伙在這討論了好一陣,都沒個結(jié)果。”
普欣望了紫川秀一眼,輕聲說:“其實,明輝到底有沒有能力阻止流風霜”
他的聲音雖然輕,但紫川秀已經(jīng)聽到了。他抬頭望過來。目光炯炯:“普欣。你繼續(xù)說。”
“是。大人,敵寇入境便立即抵抗還擊。這是家族軍隊的鐵紀,根本無需請示。但明輝卻發(fā)來了這么一份公函下官懷疑,他是無力也不敢抵抗,卻又不敢承擔放縱流風軍入境地責任,干脆就發(fā)來函件請示。若是殿下同意流風軍入境平叛,那自然最好;若是殿下命令他阻攔,此去西北邊境天遙地遠,信使來回起碼要一個月。那時明輝就可以藉口說,命令來得太遲,流風家早越過防線了,現(xiàn)在抵擋來不及了。”
“喔”參謀們發(fā)出了吃驚的感嘆聲:“會是這樣嗎”
“十有,就是這樣。”普欣搖頭:“諸位都是光明磊落的軍人,這已經(jīng)不是軍事謀略上的問題,而是地方官欺上瞞下的伎倆了,諸位大人沒在地方上任職過,看不出也是正常地。下官,不好意思,也做過一任總督,所以對這些手段略有些了解。”
帳篷里靜悄悄的,參謀們盯著普欣,沒有人說話。“普欣說得沒錯。”說話的人是遠東統(tǒng)領(lǐng)紫川秀,他長嘆一聲:“照明輝的性子,他是能干出這種事的。”
“大人,您該代寧殿下起草詔書,以殿下的名義,嚴厲申斥西北統(tǒng)領(lǐng)”
紫川秀緩緩搖頭,苦笑道:“這件事,我再考慮一下。天太晚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會議結(jié)束,參謀們紛紛散去。出門時,紫川秀對普欣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的跟上,二人并肩走在營地中間的道上。
“普欣。好久不見了。”銀亮地月光下,紫川秀打量著自己地老部下:“這么久沒見,你顯老些了。”
許久不見的長官以這樣的對話來做開場白,普欣感到十分溫馨。望著紫川秀的白發(fā),他感慨萬千,最后只能一句平淡的話出口:“大人,國事雖危,但您也得保重身體。斯特林大人已經(jīng)去了,明輝大人鼠首兩端,若您還出個什么意外。那家族怎么辦”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在這世上,活著就已經(jīng)夠累了,若連死后的事還要操心,那也太辛苦了。”
普欣詫異地望著紫川秀。認識紫川秀已經(jīng)數(shù)年了,從意氣風發(fā)地西南統(tǒng)領(lǐng),到巴丹會戰(zhàn)時堅毅決然的大軍統(tǒng)帥,他從沒見過紫川秀如此消極,在對方淡淡地語氣里,藏著無法道盡的滄桑和淡漠。
“上次跟你見面,是什么時候的事了”紫川秀漫不經(jīng)心的問。
普欣回答得認真:“大人。那是前年的事了。那時您率領(lǐng)遠東軍回師大陸參加巴丹會戰(zhàn),那時我還在東南軍中任職,奉斯特林大人的命令來迎接您。我們在巴特利行省會師”
“我記得了。”紫川秀點頭,他抬頭望向頭頂漆黑深邃的蒼穹:“那時斯特林還是你們東南軍的頭。就像現(xiàn)在我與你一樣,我還與他連夜商議對魔神皇的決戰(zhàn)”
雖然紫川秀望著普欣,但后者能感覺到,對方的眼神已經(jīng)穿透了自己地軀體,穿透了無盡的軍陣。最后落在了蒼穹盡頭,那目光始終在尋找著,尋找著那個已經(jīng)消逝于這個世間的身影,最后,他輕聲嘆息:“那一刻,仿佛就在昨天。”
普欣默然。他知道紫川秀與斯特林之間的交情深厚,但他無法理解,存在于這三個男子之間地感情,絕非簡單的“交情”二字所能形容。那種情感已經(jīng)融入了血脈和骨髓,猶如肢體相連,要斬斷這個,那要留下血淋淋傷口的。
“普欣,你這幾年都在史迪行省任職吧那邊情況如何”
“情況很好自從大人您進軍的消息傳開,我省軍民人心大振。大伙都說。既然秀川大人都進軍了,那帝林叛逆也快完蛋了。我省軍民決心團結(jié)起來。以最大量支援王師討逆”
“這個,怕不是實話吧”紫川秀的話語雖輕,卻把普欣嚇了一跳。他連忙分辯:“大人,勤王討逆,那是人心所向。王師所向披靡,萬民歡欣雀躍以迎大軍,那是自然地事啊”
紫川秀笑笑,卻說:“我聽說,跟你一起來的,還有周邊幾個行省的總督”
“是的。他們是”
“總督來這里了,行省政務(wù)長在哪里”紫川秀微笑著:“在帝林那里嗎”
普欣頓時啞了口,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史迪的省長留在本省坐鎮(zhèn)處理了我們省可絕對沒有勾結(jié)帝林的打算”
紫川秀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沒有。但他們”紫川秀長嘆一聲:“其他行省的督撫們,他們打地大概是兩頭下注的想法吧總督到我這邊來表忠心,省長到帝林那邊去,只要隱瞞得好,不論我和帝林哪個獲勝,他們都能安然保存下來。”
普欣暗暗松口氣,他這才明白過來,為何見面時,明羽對那幫總督有意無意中表露出的輕蔑和不屑。而按道理說,這時候遠東軍該是要極力拉攏這幫地方實權(quán)派的。
“大人,遠東大軍勢如破竹,以大軍的聲威,消滅帝林匪幫易如反掌,這個時候他們還要與帝林勾結(jié),那真是愚蠢至極”
“他們不是愚蠢,他們是穩(wěn)妥。局面上我們占了優(yōu)勢,但帝林也不容小覷。兵事瞬間萬變,翻盤也不是不可能。無論紫川家能順利復國還是帝林篡奪了天下,為穩(wěn)定人心鞏固統(tǒng)治,都要用溫和手段來安撫地方的,那他們地目地也就達到了。”
說著,紫川秀眼中利芒一閃:“這次戰(zhàn)爭,無論是寧殿下重奪天下還是帝林順利登基,地方勢力必將大漲。新任總長若不能妥善處理,割據(jù)鎮(zhèn)蕃將成為國家大患。”
普欣聽得凜然,忽然又覺得好笑:眼前這個大義凜然一意為國家考慮的忠良臣子,本身不就是最大地“鎮(zhèn)蕃”頭目嗎若說割據(jù),家族境內(nèi)還有哪個勢力比遠東更“割據(jù)”的
看著普欣神情嚴肅,紫川秀興:“別那么緊張,我說這些話不是疑你若是疑你,我也不跟你說這些了。普欣,你那邊備戰(zhàn)準備得如何了”
“自從聽聞寧殿下在遠東發(fā)布檄文,史迪行省就開始備戰(zhàn)了。只是我省物力貧瘠,雖然竭盡全力,但還是只籌備了三萬人三個月的糧草。另外,我省還組織了五萬人的預備役民兵因為時間緊,他們現(xiàn)在還派不上用場,但充當民夫用還是可以的。在軍事方面,我省有守備軍一個師和一個特種旅,可供大人差遣調(diào)度。”
“很好,普欣,你有心了。”
“這是下官職責本份,不敢當大人謬贊。”
紫川秀抬頭看看天,微笑道:“時候也不早了,你趕了一天路,也該累了,就早點歇下吧。過兩天,大本營就要前移到巴特利首府了,那里是指定各省王師的集結(jié)地。你們史迪行省的軍隊早準備好,到時候說不定也要派上用場的。”
“遵命,大人。”